罗雪又惊又怒,她虽生为女子,却从未被人这么辱过,现在衣衫被撕破一个窟窿,还如何打的下去?当即咬了一口银牙,气得说不出话。林宣突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照面就朝她脸刺了过去。
岫昭那方尚有余裕,瞥见他用这招,禁不住笑出声道,“你这招是到了第九重了!”他手底不停,片刻间又在马万离身上划了几条口子,渐渐地这兰花指的爷们儿连鞭都握不稳,护着胸口连连后退。
上方的舒桐看得舒了口气,讶道,“林掌柜是用剑的?”
龚昶点了点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不轻易用,用的时候,都是需要速战速决的。这就是说,他的体力已经不好了。”
阗悯听得一惊,还未开口,场中又有了新的变化。
林宣那剑并未刺中罗雪,只是佯攻,他手腕一抖,中途变了招,那剑蛇一般地缠上罗雪的脖子,饶是罗雪躲得极快,仍旧在脖子上割了条极细的口,她疼得牙关打颤,却不明就里,伸手按了脖子,退到了那地上休息的两人身边,朝老陈开口道,“我先……”话未说完,捂住伤口的指间突然爆开一簇血花,人挺直着倒了下去。
“!?”不光舒桐,阗悯也看得呆了。
“林掌柜的内功又精进了。”龚昶没回头,口里似乎是解释给阗悯与舒桐听,“适才软剑划开皮肤,内力灌注在剑身上,在人身体内反弹数次,震碎血脉,救无可救。”
龚昶一说,阗悯先前对林宣那些疑惑都散了开,觉着误解了这位掌柜。林宣在奉天的排位阗悯不知,但龚昶却在他之上,那龚昶又到了个什么地步?…………他亦不知,龚昶适才找人,在山里来回奔波了十里有余,这才在坑里找到了岫昭林宣,引得舒桐和他过来。
岫昭那方虽不如林宣这般狠辣迅捷,倒也是行云流水,马万离在他数轮攻击下浑身都挂了彩,一身就跟岫昭一般殷红。不过岫昭身上沾的,是他的血。
他此时亦是明白,岫昭并不打算放过他。一改先前的求和谄媚姿态,拼了命地同岫昭周旋。适才罗雪的死状惊到了这个色令智昏的男人,比起自己的性命,美色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旁的“陈老大”见他还不退下阵来,冷笑一声,“你是想死在这儿?要什么脸皮子?”
马万离确实要脸,他在阁里不过因为性格声音,受了各种冷待和歧视,这时更被一个顺眼的男人折腾得如此狼狈,心中恼火,虽不至于迅速败下阵来,不过苦咬着撑撑场面还是能的。“老陈”一出声,是把他心底这点儿想法都抖了个干净,面上难看,口中冷道,“陈勋,轮番出战是你说的,现在我们一个个折了,你在那儿看便罢了,不帮忙算个什么东西?莫不是对方的人,要把自己人一个个弄死不成?”
陈勋皱了皱眉,此次任务由他负责,他可以有一万种方法让马万离瞬间闭嘴,但也不能不顾旁边人的想法,尤其是和尚的想法。他目光朝那掠阵的几人中一扫,和尚依旧带着斗笠,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仿佛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一切的事都与他无关,只是路过看热闹的。
陈勋见马万离口中骂骂咧咧,就想他那么死在岫昭剑下,回头见着其他人神色,分明是在等他的一句话。他若再不让一起上,怕是真要被马万离挑拨成真。
“上吧。”他嗓子里低低一声,几人如同笼中释放的野兽,当先的就是刚捡回一条命的谨瑶。另外一人,舒桐也认得,一个在草棚外对龚昶无礼的江上志,还有一个是适才提醒罗雪的那个爽朗女人,她此刻双目通红地盯着林宣,似是要把人抽筋剥皮。
仇恨通常使人蒙蔽双眼,也丧失理智,五人之中,谨瑶和那使峨眉刺的女人攻向林宣,江上志、陈勋却是对上了岫昭。岫昭一时被三人围攻,只有招架之力,他这方尚能坚持,不得已时性命相博,宁可拼得两败俱伤,也不让人占了先机。三人谁也不愿与他换命,一时打得难解难分,凶险却也太平。
林宣那头却没那么轻松,谨瑶原本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把梅寡妇的帐全算在了王府头上,这两人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王府的鹰犬。眼见大仇就快得报,死了也是甘愿的。另一人刚死了姐妹,与谨瑶的心思不谋而合:杀了林宣,再杀岫昭!
二人打法,竟是不要命!拼得自己重伤,也要把林宣毙于掌下。谨瑶的一对磁扭此刻更是如鱼得水,林宣的软剑还没到身边,便被他一双磁扭吸得变了方向。林宣一双眉拢在一起,将剑别回腰间,又换回了铜算盘。刚与谨瑶正面碰上,背后一双峨眉刺就递了过来,林宣沉身一躲,人滑到地上,也顾不得狼狈。那峨眉刺却也受谨瑶的兵器牵引,“叮”地一声撞上磁扭。
“风轻烟,你让开。”被她蛮力一撞,谨瑶手中被震得发麻,偏偏她峨眉刺带了指扣,受吸引也不会脱手。谨瑶面上微怒,对她竟有些忿恨。
第61章
“呵,小子,就你一个人是他对手?”那叫风轻烟的女子一哂,她早看出谨瑶没什么本事,只是从前碍于梅寡妇,才对他好言好语。现在梅寡妇没了,这小子反倒怪起她碍事,也不知自己斤两。
谨瑶见林宣已经打过了两场,身形迟滞,遂果断出手,要和风轻烟一起收拾了他。他毕竟是个小孩,得了便宜就忘了先前那段耻辱,觉着天塌了也能扛得住,何况林宣只是一个体力不支的人。他先前被林宣玩弄,心中介怀,现在两人合击没杀得了他,反倒心中浮躁,出口便顶了风轻烟。这时亦知道自己理亏,说错了话,却拉不下脸认这个错,只跟风轻烟错开了攻击,两人招式顿时全无配合。
虽是如此,林宣在两人攻击下也显得力不从心,只撑一时是一时,苦无对策。岫昭那方已然自顾不暇,他这边更无应援可能,况且这群人里,还有一个带着斗笠旁观的人。林宣心中苦笑,难道今日真要丧命于此?
阗悯显然已看明白了场中局势,急道,“我们下去!”岫昭林宣那个打法,已是撑不了多久,他一个少年人都看得明白,龚昶难道不明白。
舒桐将阗悯放在崖边上,亦是看向龚昶,“龚掌柜。”
龚昶握紧手中的鸳鸯钺,淡淡道,“小王爷忘了出行前怎么与我保证的?”
阗悯一时怔住,不得靠近,不得交手,不得犯险。他一双眼此时更是充满了不解,龚昶不顾岫昭死活,竟准备冷眼旁观?她到底是担不担心他,是不是王府的人?
“舒桐,你去。”阗悯也不指望她能同意自己去了,舒桐能去也是好的。
“舒统领也不能去。”龚昶终于将身子转了过来,“你们要是不听,休怪我动手。”
“龚掌柜不能去吗!?”阗悯又看一眼坑下,林宣身上已多了两道口子,衣上缓缓渗出些血来。岫昭因使的是剑,除了与陈勋正面碰上,江上志的扇子与马万离的短鞭吃了手短的亏,一时近不得他身。
“不能。”龚昶皱起一双秀眉,“王爷有命,小王爷才是最重要的。”
“…………”阗悯此时只觉得龚昶不知变通,他们此时远在百步之外,又在高处,下面的人压根不知他们在,就算知道,要从没路的坑里上来,也不是瞬间能办到的事,就算是绝顶高手,也不可能。
“我下去了,就回不来了。”龚昶面无表情,又补充了一句。
阗悯心中不禁道,不要你回来,你下去就够了,可这话也没能说出口来,龚昶这脑袋,简直呆板!
“只要不下去,就可以了?”
阗悯说话间,岫昭步伐忙中出错,没能躲过陈勋的一剑,腰上被刺进半寸。虽反应及时退了,依旧疼的面上扭曲。阗悯见他受伤之后打得越发的没有章法,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是。”龚昶显然认为没有到救无可救的时候,一双眼落去了那旁边的冷眼看客那儿,忽然想到草棚那的那道目光,倒抽一口气,觉着全身冰冷,手脚发僵。
“…………我知道了。”阗悯忽然安静了下来,仿佛已听不见坑里的厮杀声。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少年低着头,没有再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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