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昭在钟家下人的指引下,穿过层层门洞,总算进了一方宽阔地。数十盏落地宫灯将后院的花树和桌椅映照得温暖而清晰,黄梨木的小桌上摆着精致小食。一道熟悉的身影负手站在桌旁,似乎正在等人。岫昭勒马停在原地,极纳罕地道:“悯儿?”
阗悯回过身,冲着岫昭一笑,张开了双臂。
岫昭想都未想,松了手中长剑,一按马鞍从骊霜身上飘下,又准又稳地朝阗悯处落去。待两人抱实,才又惊喜道:“你故弄什么玄虚?”
阗悯揽着岫昭的腰,眸中神色温柔:“可捉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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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岫昭忽皱起眉道:“做什么?”
阗悯把岫昭双手剪到身后,依旧把他抱着:“要委屈曦琰一下。”
岫昭靠在他身上不好发力,挣又挣脱不开,微怒道:“什么意思?”
阗悯锢着他,在他耳朵边道:“我与钟乔议定,拿到兵再放了曦琰。”
岫昭脑中一时发懵,不知阗悯什么意思,冷道:“是钟乔要你设计捉我?你才来这儿两个时辰,就与他一起算起我来了?”
阗悯叹了口气道:“你先别生气。”
“王爷可是一路逼着阗将军?”钟乔忽从不远处的暗处走出,遣人牵走了岫昭的骊霜。
岫昭许多年没见他,却依旧认识他,不冷不热道:“我逼他什么,我能怎么逼他?”
“王爷擅自离京,可经过皇上同意了?阗将军出征,王爷跟着图什么?”
岫昭只盯着阗悯,不知他与钟乔说了什么。
“还请王爷暂住在府里。其余事宜,等我报皇上再议。”钟乔冲阗悯拱手道:“有劳阗将军。”
阗悯点头,按着岫昭去钟乔早准备好的房间。岫昭盛怒之下不忘观察,外边守卫多达数十,看来是真打算软禁他。
两人方一进屋,岫昭脱得身来,手就往阗悯身上招呼。阗悯不得已又只得抱着他,留了后背让他发气,结结实实地受了两下。
岫昭推他道:“大将军还知道我是谁?演一出戏给谁看呢?龚丫头呢?”
龚昶被阗悯支去了别处,现在与舒桐压根不知这里发生的事。阗悯苦着脸道:“你不听我说便打,也不怕打死了人。”
岫昭的手腕被他扭得都是红痕,闻言反倒笑了:“谁先动手的你不提,这时候装什么委屈。”
“我就是委屈。”阗悯眸光沉沉,忽然倾过身,嘴唇碾上岫昭。岫昭正在气头上,哪想和他亲吻,脑袋偏了好几次,第三回 才与人亲上,抿着唇不应他。
“你好歹听我一说。要再闹,就丢床上去。”
“我怕了你?”岫昭心系着他奔波十里,知觉都还是麻木的,忽然遇着这事,脑中一时转不过,委屈都碎成了渣强吞下肚。他本就是个不示弱的性格,对阗悯也一心一意地喜欢,唯独不能忍受亲近之人背叛。
阗悯见他眼里藏刀,偏又倔得难受,心里一软,抱着他往里间去。岫昭让他拉被子裹成了球,兀自坐在床边不肯上去。“别碰我,谁要你好心?”
阗悯伸手托起他下巴:“我不好心,就是想轻贱你。冷成这样,还有力气跟我吵?”
“…………”岫昭让他气得掀了被子又要动手。
阗悯架住他胳膊笑话:“想到我怀里抱着取暖?那好。”
岫昭胸口起伏,恨道:“猫哭耗子,你还担心我怎样了?”
阗悯吻吻他额头道:“担心。曦琰怎么这时候都不信我?”
岫昭被他说中心事,皱着眉头不言语。不是他不愿信,而是他记忆中的不快让他再不敢信。
阗悯见他又沉默着难为自己,捧起他的脑袋道:“来这儿不是想软禁曦琰,只是想保护你。”
岫昭对他的话不理不睬。
阗悯又道:“我与钟乔说了遗诏的事。”
岫昭总算回过神,瞪着阗悯不作声。
“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侯爷的意思是明着软禁曦琰,实则暗中保护。这也是为他钟家不得已的缓兵之计。曦琰在侯府被缚,清音阁总不能在侯府大闹一场。”阗悯的指腹抚着岫昭的眉眼,“他钟乔还有后人,做出这个决定不过是想把家人先安置好。”
“他要帮你?”岫昭捉住阗悯的手,不让他在脸上乱碰:“为什么不与我说清楚?”
“一时哪能说得明白。此事一旦露馅,恐是难瞒过府里的眼线。”
岫昭听他说完,开口道:“我若不是一人前来,岂不是还得打上一场?”
“是有这个打算。”阗悯不得不承认,还好岫昭是单人匹马冲进侯府,省了不少事。
“呵。”岫昭冷笑一声,回床上坐着,拉了被子裹身:“他处理好要几日?”
阗悯跟着他,坐在他身边道:“三日是要的,明日我便同他去军营。”
岫昭缩在被子里没出声,阗悯唤了数次,才发现人的眼睛闭上,睡过去了。阗悯又爱又怜,抬起他的腿要替他脱靴,岫昭一瞬间醒了,问道:“那我要在这里装几日?”
“…………”
阗悯望着他道:“先睡会,明日再说吧。”
岫昭依旧张着眼,一双水眸有些泛红,模样更像是在强撑。阗悯道:“我守着你。”
岫昭攥着被,眨了眨眼才缓缓闭上,脑袋靠在了阗悯腿边。阗悯等了会儿,待他睡得熟了,才起身吹了蜡烛,靠在床头坐着。黑暗里没坐一会儿,又觉着有双手摸到了腰上,把他强行拽进了被窝里。
“坐外边吹风,你也不想进来?”岫昭的嗓音又低又轻,有几分任性的意思。
阗悯道:“老虎屁股摸不得。”
“你摸了几回了?”
“不记得了。”
“是不想摸了?……”
阗悯笑了起来:“不生气了?”
两人的头蒙在被里,不一会儿就握手言和,脸贴着脸。岫昭道:“钟乔知道我们的关系么?”
阗悯道:“原本不知道。可今日你到的时候……”
岫昭眼一横:“莫不是怪我抱了你?”他想想自己当时动作太过随意,本还想亲阗悯一口的。“那你睡在这儿,不是欲盖弥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阗悯一脸含蓄,只是微笑。
“洗什么,我本就不想洗。”
……
第二日岫昭睡醒已到了午间。阗悯不在身边,想来是与钟乔去点兵了。他方才穿好衣衫下地,长发不及挽起,房间里就多出名不速之客。
来人额头高而宽,饱满光洁,樱桃红唇,两颗乌溜溜的大眼眨也不眨地望着岫昭。——可惜只有五头身,岫昭好笑着想。他招招手,把小孩唤到自己身边道:“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五岁,吾名钟昱。”小孩吐词说话像个小大人,很有种儒雅的气质。
岫昭才惊觉他姓钟。“钟乔是你什么人?”
“是我爹爹。”钟昱道,眼神飘到了岫昭头顶:“大哥哥要梳头吗,我可以帮你。”
岫昭坐着没动,眼里看着这个小娃娃。还是第一次有孩童说要给他梳头的,钟乔是怎么养的儿子?
钟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小脸上红扑扑的:“大哥哥不要嫌弃我。”
岫昭突然笑了起来,他的年岁都应当是叔叔了,怎么还叫他哥哥。“你爹爹没告诉你,这些都是下人做的事么?”
钟昱摇摇头:“可是我想给大哥哥梳头发。”
岫昭打断他道:“不行。”要是让侯府的人见着了,他老脸可以不要,这钟家小公子的名声受损就不值当了。改明儿传进钟乔耳朵里,他要怎么解释?
钟昱听得他不让,眼圈儿突地一红,委屈得就要哭了。岫昭被他逼得一愣,依稀想起了多年前的阗悯。“别哭啊?你哭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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