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桐无头苍蝇般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直觉走不出这迷宫了,叹了口气,准备拉下脸皮问个路,此时却又不见其他人。眼前一处空旷地,圆形太极扣在地面,足足二十丈宽,上面还落有几滴新鲜血液。舒桐看的一愣,心里正琢磨着这么大的太极是做什么用,旁边一声喝道,“来者何人?不知王府禁地吗?”
“我…舒桐…抱歉,走迷路了。”来人身高八尺,约莫三十来岁,青白脸,唇角下垂,一双狭长丹凤眼透着精光,他五指紧握,手中似乎有金丝线一般的武器,警惕地盯着舒桐。舒桐见他与一般的侍卫穿着不同,腰上挂了一枚翠玉牌子,想他在王府的身份颇为特殊。
“原来是舒将军。将军要去落院吧,落院在东,将军可从左手边这条路去。”那青脸汉子抱拳一礼,给舒桐指了路,直挺挺地站在一旁,那双眼还是片刻不离地盯着舒桐,仿佛不离去就要剐了他一般。
舒桐勉强露出个笑脸,“多谢这位壮士指路,在下确实是要往落院去。”他摸不透这人门路,想着阗悯寄人篱下,还是少生些事端。至于琰王府这处禁地……他想着地上那一串血迹,头也没回,直往落院去了。
待舒桐离去,那青脸汉子目光落到地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打些水来,把地洗干净。”
暗处一个声音恭敬道,“是,贺掌柜。”
舒桐这次寻着方向,不消一刻就找着了正路,落院稀疏地立着些岫玉,整座王府,只有这方不大的院落里才有。舒桐在心里道声奢侈,又忍不住往那石头上多看两眼。
去阗悯卧房没找到人,问了才知岫昭和人在前厅。舒桐心中忽而想着,阗悯是不是好了许多,能到处走动了,又觉得想法荒谬,那种伤看了都疼,哪里能好得这么快。
“义兄,我自己来。”阗悯微皱了眉,左手一挡,正握了岫昭手腕,不让那只手为所欲为。
见他别扭的脸上阵红阵白,岫昭挑了一边的细眉,乐道,“你这是不好意思?”他身体前倾,修长的身形挡住了坐在轮椅上的阗悯,“听话,除了你,为兄还没这么迁就过人。”
舒桐走到门口只见着岫昭的后背,阗悯的一方衣角被挡了个严实,他心里一惊,冲进厅里,“阗悯!”
阗悯见着大吼一声冲到面前的舒桐,浑身一僵,面上表情更微妙起来,“……你回来了。”
岫昭那只握着桂花糕的手,就差半寸悬在阗悯口边,更是寸步不让,“尝一口,为兄特别交代厨房做的。”他似乎没有听见舒桐那声大吼,缓缓道,“舒将军的事都办完了吧。”见着那块糕点最后还是如愿地塞到了阗悯口里,勾唇笑得毫不掩饰。
舒桐这方看得惊心动魄,眼前两人相亲相爱的画面,竟觉得十分和谐,阗悯那憋屈的表情更是从未见过,他口里突然结巴起来,“回王爷,办,办完了。”
岫昭拍了拍手上的细末,“舒将军也来尝一块,他以前就是这么不爱吃甜的?”
舒桐看了一眼阗悯,后者黑着脸,及其艰难地咽下口里的那块软糕,“是,阗悯不吃甜食,军中将士皆知。”
岫昭那方露出趣味的表情来,“莫不是有人给他送了去,他却不领情?”
“也……差不多。不过是许将军的夫人做给许将军的,许将军想着他年幼,有什么吃的也都分些给阗老将军,结果他一块没动,叫人又送了回去。”
“说起来,今日真给了为兄面子了。”岫昭笑了出声,显得十分开心,“舒将军明日起去领王府侍卫统领职吧,虽然将军辞了官,本王心里,依旧把你当将军的。只是这皇城人多,王府里也人多嘴杂的,若没有个正事儿,传到皇上那里就不好了。”
“舒桐谢王爷收留,王爷也别再叫我将军了。”舒桐向岫昭一礼,“王爷有用的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岫昭点了点头,“本王还有些事,这就回了,明儿再过来看你。”他一按阗悯肩,直将阗悯按得一惊,偏了头皱起两道剑眉。
第6章
送走七王,舒桐反手带上了门,道,“王爷待你还挺好的。”
“强迫我吃,还强迫我睡?”阗悯一天都高兴不起来,又不能打发了岫昭走,偏偏自己还走不得。
“这一天就干这了?”舒桐眉眼都挤到一起,“这椅子倒是不错,他叫人做的?”
阗悯不吭声。
“他对你不好?”
阗悯不吭声。
“乖乖,你是不是疼糊涂了?”舒桐眼一瞪,“他可是王爷,亲口喂你你还不满意。”
“谁要他喂。”阗悯哼了一声,“明儿起你就没事吧,你来。”
“不喂。”舒桐一秒也没多想,直接拒绝。
阗悯就要发作,舒桐神秘兮兮地道,“门口那小丫头长得挺不错的,你不要王爷来,早些吃了不就好。”他边说还边指指门外,做了个吃的动作。
阗悯呸了一声,“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兄弟。”
“哎哟,明儿可就没了,我可是得去管事那报道。”舒桐贼兮兮地笑了笑,仿佛真要去做什么大事,笑了一会儿正色道,“你觉得王爷怎样?”
“什么怎样?”阗悯不知他说什么。
“是不是如同传言一般?”
阗悯想起岫昭那张标致的脸,突然不知道说什么,目光偏到一边,“一样的。”
“我倒觉得,王爷深藏不露,不若传言那般不学无术,沉迷纵乐。”舒桐瞅着阗悯走神,不知他有没在听,“你没说他坏话,没背地里骂他娘娘腔,我已经觉得稀奇了。”
“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女人。”阗悯突然对娘娘腔这个词有些反感,“我为什么要骂他?”
舒桐正经道,“你这个人,对陌生人能百般容忍,对至亲却是有一说一,何况他头上还顶着你义兄二字,我估摸着你看不惯他也有八成,现在看来……嗯,并无不满,哈,出乎意料。”
“……”阗悯听他这番言论只想让他歇着去,抿了嘴唇没接话。
舒桐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原本他很是担心阗悯罢官受伤之后会一蹶不振,现在看来,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管七王爷是真心待他还是奉命敷衍他,也确实没有任何落人口实的地方,阗悯如果能从老将军去世的阴霾里走出来,就最好不过了。
“还有个事,许达伤还没好,我留他在将军府养伤,这孩子想过来陪你,你看能不能和王爷说一声。”舒桐私以为阗悯多个同龄的伴儿是好事,以前身旁只有他一人与他年纪近些,和同龄人相处尤其少的阗悯,从小便沾了一身杀气,趁这个机会在王府熏陶熏陶别的,也是好的。
阗悯自然不知舒桐打什么主意,一心只想着伤好了报仇去,至于重新披甲还有没可能,压根没有想过,“知道了,回头我与他说。”他答得理所当然,似乎提的要求岫昭都会应一般,舒桐听了却微微沉思起来。
“既是如此……”舒桐忽而附到阗悯耳边,把先前闯了禁地的事说了,王府里那处地方他实在是不能不介意。阗悯想了想道,“你认为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舒桐回忆了那劲装汉子的身形,更像是死士或者暗桩的打扮,可青天白日的,王府也没什么异常之事,就太令人疑惑了。“我觉着……像是校场。”
阗悯抬了抬眉,心道校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王府也需要保证安全,何况琰王府这么大的地方,自然少不了这些东西,“你这个人,就是心思太细,大小事都脑子里过,累不累?”
“不累,比起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能活的更长点。”
“说谁呢?”阗悯自嘲般地道,“你活的久也好,可以替我收尸。”
舒桐眼眯成条缝,“不会有那一天的。”
“还记得怎么走吗?”玩笑归玩笑,阗悯不认为舒桐是个没脑子的人。他过人的直觉和敏锐,使阗风五年没换过前锋。舒桐在一波又一波的交战里顽强的活着,靠的不仅是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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