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马去了,阗悯念着方才舒桐的话,还是决定去和岫昭谈一次。
岫昭见得他去,心中高兴,伸手向阗悯道:“悯儿过来坐。”
阗悯到他跟前握住他手:“曦琰,穆掌柜。”
穆言这回未等人请,便拱手笑道:“小王爷来必定有事,我先出去透透气。”
等穆言离开,阗悯才道:“方才被舒桐一通教训,醍醐灌顶,想来和曦琰谈一谈以后的事。”
岫昭歪了歪脑袋,嘴角一弯:“是你让他来问?”
阗悯低头看他,岫昭的模样非但看不出紧张,还有心思打趣。“舒桐说得没错,我如果连自己的斤两都不清楚,又怎能更好地分配战力。”
岫昭拉他坐下,收起了调侃的心思:“之前只想让悯儿带兵,没想反倒让你担心。十八钱庄的掌柜现在尽数在路上,除了穆言岳冰,还能来十五位。我府中养的三百精锐,现在安置在京城外一处隐蔽地,随时可用。另有银钱约七百万,便是全部家当了。”
阗悯听得一愣,握着岫昭的手紧了:“哪来那么多钱?”
岫昭动了动眉,上次正泫借两百万,他不过动了能活动的银子,不至于变卖麾下全部产业,这回却是把能卖的都卖了。“悯儿觉得多了?十数年才积了这么些,我觉得还少了。有些事做过才知道,这造反真是难比飞天。”
尽管岫昭如此说,阗悯依旧觉得他财力惊人,说句富可敌国一点也不夸大。大祁近年国库空虚,正泫把钱全花在了地方工程和赈灾上。岫昭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存得九百万银子,不得不说已非常人了。难怪正泫要问他要银子,要是知道他屯了这么多,没提前办了他都……
阗悯道:“曦琰不要泄气。既有这么多银子,万一举事不成,退到西南一方养精蓄锐何尝不可。”
“去占山为王,做山大王么?”岫昭笑了道:“悯儿做压寨夫人,是不是委屈了点?”
阗悯一瞬间想的却不是这个,替岫昭留下军队也成了他的备选之一。
“若真有那一日,委屈的不是我,而是你。”
生在帝王家,既是岫昭的幸事,也是他不幸的源头。
“悯儿想过没有,兰璟亭改制这些日子,国库里又增加了多少银子。 ”岫昭叹口气道,“我也不是没想过,和悯儿一起只要是活着,就是好的。”
“可他不会让你活着。”
岫昭道:“他与我之间,或许就只能活一个吧。”
岫昭不知他与正泫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只道人大了都是会变的。
阗悯见他神色略有伤感,岔了话题道:“适才龚掌柜发现叶兄弟不见了,找了三里不见人。”
岫昭皱眉道:“叶凌话虽不多,但不至于不告而别,恐是出了什么事。”
“龚掌柜也如此说,现在同舒桐一起找人去了。”
岫昭道:“先不管他们,悯儿陪我去找林宣。”
“放你出去,穆掌柜恐是要说我。”阗悯笑着扶他,说归说,依旧是同意了他出去。
“日日都坐,屁股都生茧了。”岫昭道:“只有你懂我。”
两人自下车携手去找林宣,留下穆言欲言又止。
半个时辰之后龚昶舒桐回来,果真查遍了全军未见叶凌。岫昭三人正好说完事,就着人都在,把几日的行军布置也讨论了。
傍晚大军扎营,停在了一处山南。此山名为兴平,不算高,东边正好有一条河,也算个合适的宿营地。龚昶跟着舒桐学扎营,做了一会儿便也像模像样,指挥着手下将士左右忙活。舒桐笑称龚昶是有成为女将军的意思,龚昶却正经着脸说正有此意。舒桐也不藏私,从选址、扎营说到挖沟入厕,无一遗漏。到得休息时间,龚昶还在外巡查未归,把舒桐急得要去找岫昭。
岫昭与阗悯的主帐离得不远,舒桐此去已近子时,营地周围都亮起了火光。阗悯和岫昭离得不远,影子映在帐篷上。帐篷内还有一人的影,落在他二人中间,舒桐见着却有些诧异。这人影是跪着的,看着就像是他们白天来回找的叶凌。
舒桐走近了帐篷,听见里头有声,犹豫着要不要进。
里头跪着的人影道:“是属下一时不慎,才被他们有机可乘。”
舒桐一惊,这声音果真是叶凌。他未来得及进帐便出声道:“叶兄弟!你去哪里了?!”
阗悯撩开帐帘,刚好与舒桐撞个照面。舒桐见他神色凝重,诧道:“这是怎么回事?”
阗悯侧身让舒桐进了,也没接他的话。
帐内的叶凌并非只靠腿跪着,而是单掌撑在地面,勉强没有倒下地去。舒桐见他印堂发黑,整张脸都透着青,讶道:“叶兄弟去了哪里,怎么中毒了?”
叶凌眉间尽是痛苦神色,长长叹了一声。
岫昭开口道:“你既还想着我,没只身赴死,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阗悯低声向舒桐简述:“傅筝以岳冰之名引叶兄出去,在他身上下了剧毒。对他承诺要是在军中投毒,便放了他二人。”
舒桐咬牙道:“他奶奶的,这什么阴损招式,叶兄弟怎么能……”
“他是不能,他不能就只有死。”岫昭冷着脸,手中拐杖还杵在地上。
“不是穆掌柜还在么,让穆掌柜看看…………”
阗悯一个眼神打断舒桐,片刻后听得岫昭怒道:“用穆言换他?连这般幼稚的计也能中了,叫我用穆言——”
叶凌道:“我这条命是王爷给的,活到现在都是赚的,断不能因此让穆掌柜的命来换。”
舒桐这才想起穆言与岫昭的约定来。若是岫昭再开口求他,满足了岫昭三个心愿之日,就是穆言离开之时。可要是不是岫昭开口呢?…………
舒桐灵机一动:“何不让阗悯去请穆掌柜?这样便算不得还王爷的人情。”
三人被他说得一愣。
阗悯道:“可我与穆掌柜……是他有恩与我,我这……”
舒桐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不答应你?此刻不应死马当活马医?”在他看来,穆言对阗悯似乎有不同于寻常人的好,可要说穆言是喜欢他,又不是那样。
岫昭道:“悯儿不如照他说的试试?说不定……”
阗悯动了动嘴唇,看向叶凌。叶凌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岫昭和他,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大概真是抱着必死之心了。他此刻中毒已深,久了恐怕真要丧命。可他历来不喜欢欠人人情,即便是岫昭也一样。穆言一个随时要走的人,他什么时候才能还他的情?
阗悯纠结着眉道:“你们都让我试,我还能不试么……?”他此刻只道穆言同叶凌,恐是要比他更熟的,难道穆言会见死不救?让他去请穆言,委实有些奇怪了。
阗悯出得大帐,望了望天色。穆言恐是已经睡下,不过眼下救人要紧,只得打扰他。
穆言的帐篷果真漆黑一片,阗悯到得跟前,轻唤了一声:“穆掌柜?”
帐子里忽然亮了灯,快得让人意外。穆言撩开帐子出来,唤了一声:“小王爷?”
阗悯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发现他眼似乎有些肿,头发依旧未束,稍显凌乱。
阗悯心中不忍,依旧道:“这么晚来打搅穆掌柜,实在有些愧疚。”
穆言微微一笑:“小王爷不必客气,是有哪里不舒服?我能帮上忙自当尽力。”
阗悯道:“不是我不舒服,是叶凌兄弟中毒了。”
穆言道:“他现在人在哪里?伤得怎样?”
阗悯心知瞒不住,便道:“在我帐里,穆掌柜先随我去看看吧。”
穆言虽有犹疑,依旧道:“小王爷稍等,我带上针具。”
阗悯在外等了片刻,穆言便带好东西匆匆出来,边走边与他道:“这等事情,竟劳动小王爷亲自到我这里,叶凌伤得不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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