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悯半夜的时候睁了眼,见着床头的岫昭,安静地看了一小会儿。岫昭好似梦里有什么忧心的事,双眉拢在一起,即便如此,却还是疏朗俊逸,勾魂摄魄。阗悯伸手一抓,岫昭立刻醒了,握了他左手,看了一会儿人道,“认得我么?”
阗悯看着人点了点头,岫昭一声笑道,“吓死我了,穆言说你会变傻,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明儿我再让他给你看看,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岫昭一高兴便把阗悯揽在怀里,说了一阵话,却忽然发现阗悯一句都没回。他心突然就悬了起来,“阗悯?”
阗悯看着他,这次却没反应。
“你不是说认得我?”岫昭摸了摸他额头,也没烧没汗,怎么就不清醒了。
少年点点头,清润的嗓音此刻变得有些哑,“认得。”
岫昭觉着阗悯是不是在跟他玩笑,扶住他肩转到身前,“那我是谁?”
“曦琰。”阗悯一双眼落在岫昭手上,那手素净纤长,指节匀称漂亮。少年微垂了头,又低低地说了一遍。
“…………”岫昭这回是惊得说不出话,阗悯从没有喊过他的字,平日里都只会叫义兄和王爷,这人倒是没认错,却有点儿大小不分了?“那你是谁?”
阗悯垂着头想了会儿,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岫昭心里一跳,心道他这是怎回事,起了身就想去叫穆言来看,阗悯一握他手,差些被他扯下了床,“曦琰别走。”那面上神色却是又忧又怕,岫昭一时忍不住,把人抱了道,“我不是要走,只是去找大夫给你瞧瞧。”
“我没病。”阗悯皱了皱眉,依旧拉着他,“曦琰是不是诳我,想要去找别人?”
岫昭听他说话,愣了半晌,他刚不是说要去找大夫,阗悯又说的是谁?少年那双眸子看着他又有些道不明的依恋,甚至还有些……妒意?他心中突然有了些眉目,坐在人身边问,“你说的别人是谁?”
“兰璟亭。”阗悯一张脸此刻看着的确是不高兴,抓着岫昭的手又紧了些。
岫昭此刻觉着又荒唐又好笑,阗悯这是在吃醋?他是把自己当成他的谁了?“我不是要找他,他没在这里。”阗悯仿佛没听进他说的,手中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不准去。”
岫昭被他握得生疼,另一只手握了阗悯的手道,“我不去,你放一放。”
阗悯依旧皱着眉,别过了脸不看他,手却松了开,与岫昭牵在一起,“喝水。”
“…………”岫昭心道他这样虽有些不清醒,总比傻了来得好,或许慢慢与他说清楚,就能回想起来。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还认得舒桐一行人,看他模样,王府的人应当都还记得。又哄了阗悯几句,才放他去端了水杯,到跟前只是看着不接。岫昭将杯子凑到人唇边,阗悯一双眼却盯着他瞧。
“不是要喝水么?来。”
阗悯也不理那水杯,突然别过头,在岫昭嘴唇上啄了一下。
岫昭手里一抖,杯中水荡了一荡,赶紧稳了稳才没弄洒,“你……?”阗悯这是做什么?
阗悯看看水杯,又看看他,依旧道,“喝水。”
“你先前是不是醒过?”岫昭总算想通他是什么意思,阗悯见过他这么喂他,所以误解了两人的关系。
阗悯点头,之前他的确醒过,只是觉着太困,又睡了过去,岫昭抱着他喂水的事自然都还记得。
“曦琰还想去找兰璟亭,我比不上他么?”
看来阗悯的脑子里还记着兰璟亭是个美人儿……岫昭觉着甚是荒谬,他想得阗悯无果,这时候人却主动要他了?当下含了半口水,对着阗悯度了过去。阗悯果真张口接了,咽了水又看着他。
“还要么?”
“要。”
直到那杯水饮尽,岫昭手中的水杯落在床上,那纠缠的唇舌也没分开。岫昭只觉得讽刺,要是阗悯日后想起来,还会不会与他这般亲热?他心里此刻又是欢喜的,从延兹山到陇西,这一路想得十分清楚。他想阗悯活着,想他以后成为他的将军,甚至有更亲密的关系。他这么多年里从没有这么想得一个人,即便那人有再出众的才华,在他眼里不过也只能算是“难得”,比不上对阗悯的朝思暮想。
“谁都比不了你。”岫昭与人分开一点儿距离,看着微喘的少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
“嗯?”阗悯脸上总算露了一抹笑,认真地听他说话。
“以后只喜欢我一个。”岫昭又靠了上去,碰了碰阗悯嘴唇,如预想的得到了回应。
“曦琰。”阗悯低头认真想了想,点头靠在他身上,“我答应你。”
第71章
第三日清晨岫昭难得地出了房间,穆言见着人时只觉得他换了个人般,搁下了手里的药草讶道,“王爷?”
“阗悯醒了。”岫昭坐到桌旁,看着他弄手里的东西,“昨晚醒了一个多时辰,早晨又睡了会儿。不对,他现在不会睡了。……也不对,是不会晕了。”岫昭扯了根草药,笑了一笑,“几日没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穆言见他这模样,心中一宽,“小王爷没事?”
“他……”岫昭想了会儿,“没有像你说的那般行为。可是好像不怎么记得人了?”
穆言听得他说,皱了眉道,“没有其他的?”
“还有什么其他的?你跟我去看看。”岫昭一拉穆言,也不管他手里还抓着半把药草。“ 你等等,舒桐!龚昶!”岫昭放了穆言,又把舒桐和龚昶叫了来。
三人齐齐在门口站定,互看了几眼,阗悯的情况岫昭已说过了,此刻最怕阗悯不认得的人便是舒桐,多年的兄弟情——要被他这么忘了,向谁哭去?比待在姑娘身边还忐忑。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舒桐两只手抱在一起,倒真有些求神的意思。龚昶见他那怂样,下手一推他后背,“去认你兄弟。”舒桐一个踉跄,心里还没准备好就跌了进去,就准备破罐子破摔。
“舒桐?!”阗悯跟岫昭正说着话,见人扑腾着进了,颇为高兴地喊了一声。
舒桐正跟腿脚做着斗争,听得他一喊,扑地一下就爬在地上,哈哈笑出了声,“哎,我说嘛,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多少年的哥们儿了。”
阗悯见他在地上抖个不停,皱眉道,“发什么病呢,地上干净么,要你去擦灰。”
“呸,说什么病,我病都快好了。”舒桐正准备爬起来,恰巧龚昶进了屋,步子大了些,不注意膝盖就碰到了他屁股,舒桐往前一跌,这次是真的狗啃泥了。
“龚……!”舒桐磨着牙愣是没喊出声来,见阗悯一双眼看着龚昶许久没出声,又不得不闭了嘴,站起身拍了拍灰。
“认得她是谁吗?”岫昭注视阗悯那双漆黑眸子,少年目光转回他脸上,摇了摇头。
“这是为什么?”舒桐看看龚昶,又看看阗悯,阗悯瞪了他一眼,那眼神的确就是以前的那个阗悯,如假包换,的确是认识他。
“什么为什么?”阗悯似是有些不满,握了握岫昭的手道,“曦琰,这又是谁?”
“…………”
“…………”
“…………”
这回才进来的穆言也当场呆着了,阗悯这爱称也太吓人了些……王爷怎么让他这么喊?先前他见着的少年是躺着的,文文静静,这会儿睁了眼,便有几分张扬洒脱,那气质倒是位将军。
穆言低头向岫昭行了个礼,犹豫着要不要给人号个脉,听得阗悯道,“这是曦琰的弟弟么,怎么我没见过?”
岫昭一笑摇头道,“这是我的好友,是奉天钱庄陇西分号的掌柜,也是位神医。”
“我没病,只是受了些伤。”阗悯倒似怕他担心,伸手盖上岫昭手背。这用着暖炉的房间顿时气氛有些古怪,舒桐咳嗽一声,不知道阗悯跟岫昭玩儿什么花样,自己病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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