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阶下囚(16)
他轻言细语的似在安抚,“你看,你又害怕挨打,又不肯抄书,那就只能这样罚你了。”
语调有点儿无奈,说得好像是洛安歌自己凑上来让他上的。
洛安歌只觉得头皮发麻,额间渗出细细的薄汗。那手在他臀上肆意妄为,把他吓得不轻。
洛安歌伏在桌案上,手指紧握着,闭了闭眼,终于像豁出去了似的,大声嘶喊:“救命啊!杀人啦!抓刺客啊!”
慕轲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外面已经一阵喧闹,十几个侍卫一窝蜂的闯了进来,为首的拿着明晃晃的砍刀:“哪里有刺客?!快保护殿下!”
慕轲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如同暴风雨前夜,还未来及开口叫他们滚出去,洛安歌已经趁机从他身下逃出来,提了提裤子,拢了拢衣襟,做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
“我看到了,刺客往那边跑了,你们跟我来!”
说完便往门外冲去,侍卫队长当机立断,派了一半侍卫跟着洛安歌奔了出去,剩下的仍在书房内护卫太子。
太子殿下深深的叹了口气,按了按额角,抬手吩咐道:“去叫人把他追回来,哪儿有什么刺客……”
不一会儿洛安歌就被人拎了回来,慕轲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问:“好玩吗?”
洛安歌灰溜溜的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没!没!我那是被吓着了……”
慕轲沉默了一下,转头对那侍卫队长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侍卫们领命退下了,书房里又只剩下了慕轲与洛安歌二人。
洛安歌在门口磨磨蹭蹭的,警惕又忐忑的盯着慕轲,好像只要慕轲一动弹,他就能立刻拔腿就跑似的。
慕轲叹了口气,“罢了,是我操之过急了,你过来吧。”
洛安歌狐疑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小心的过去,坐在了宽大桌案的一角。
大概是怕慕轲还会以惩罚之名来轻薄他,洛安歌飞快的抄起了心经,马不停蹄废寝忘食的抄了三天,终于抄完了,洛安歌的禁足日,也到此结束。
洛安歌和四皇子结下了梁子,且这梁子还不小,洛安歌觉得,自己不能自尽,就只能在这位脾气急躁的小四皇子身上找点儿出路了。
看得出慕远很在意他哥,先不论这种在意是基于亲情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这人不会喜欢接近慕轲的人。
洛安歌本想着借慕远之手了结自己的性命,但他被拘在东宫离不开,而四皇子也进不来,没有碰面的机会,洛安歌也渐渐的把这个心思按下了。
晚上的时候,洛安歌躺在慕轲身边,出神的望着头顶的床帏,心里盘算着后事,忽然轻声问道:“太子,若是我死了,你会怎样?”
慕轲还没睡,慢慢睁开眼,声音冷然:“你不会死的。”
“假如而已。”洛安歌翻了个身,有些好奇的盯着慕轲俊朗分明的侧脸,月光落进来,有些不知名的梦幻。
慕轲没有看他,被子底下的手伸过去揽住了他的肩膀,“你要是自尽死的,我会让韫乐整个宗室给你陪葬,所以你别打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韫乐亡就亡了,你给我好好活着……”
慕轲还没说完,洛安歌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要是我不是自尽死的呢?比如哪天上街被马车撞死了,或者吃饭的时候被桂花糕噎死了,又或者哪天惹恼了你,你亲手赐死了我?”
“闭嘴。”慕轲冷厉的呵斥,“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杀你,别胡思乱想。”
洛安歌被他训斥的缩了缩脖子,好长时间没言语,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了,仍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你看,我性子又惹人讨厌,又不会奉承,还总是给人添乱,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也许总有一天你会受不了,把我拖到院子里打死。”
“洛安歌!”慕轲忍无可忍的掀开被子,一把捏住这小东西的脸,“你就是不想睡对吧?”
洛安歌黑暗之中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怒气,还有那只伸到自己亵衣里的,骨节分明的手。
洛安歌凭空打了个寒颤,赶忙就地一滚,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哆嗦着道:“睡,现在就睡……”
第二十五章 勾践是我偶像!
洛安歌因的书阁少卿的那一层身份,常常呆在书房里,他没那个闲心去为太子整理书目,倒是会翻箱倒柜找几本野史杂记看。
东宫的藏书令人叹为观止,洛安歌见到了许多在韫乐都不曾寻见的古籍。
这日太子去上早朝,洛安歌照例踩着凳子,在书房的架子前翻翻找找,想找本有趣的书看。
翻着翻着,忽然从架子上掉出个雕花镶玉的红木盒子来。
这盒子做得精致,只有巴掌大小,洛安歌掂了掂,很轻,又摇了摇,里面好像没放什么东西。
洛安歌有些好奇,左右顾盼了一番,见书房的宫女们都在外间侍立着,便小心的打开了盒子。
这盒子里面嵌着白兔绒,上面只放着一小缕一扎多长的头发,用红线系着,安安稳稳的放在盒中央。
洛安歌把头发拿出来,又戳了戳宣软的兔绒,确信里面没别的东西了。
洛安歌没怎么在意,韫乐那边就有将青丝作为定情信物送给情郎的习俗,想来是懿国这边也有,这头发恐怕就是哪个爱慕太子殿下的千金小姐送的吧。
洛安歌暗自嗤笑,心想那太子看着冷冰冰的无情无义的样子,没想到还会将姑娘送的东西如此小心放置起来。
把盒子放回原处,洛安歌又再上面的一层架子里找了本佚名写的野史,里面记载的便是越王勾践的生平。
洛安歌对这位亡国之君入敌国为臣的事迹很有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便拿了这本,回到桌案前看了起来。
太子一直没回来,洛安歌读着读着,不知不觉间便日头西斜。
洛安歌将这本杂记读了大半,不由得有些唏嘘,自比勾践自愧不如。人家也是国亡之后被迫称臣,卧薪尝胆卷土重来,可对比自己,洛安歌觉得自己的生活未免过得太安逸了。
洛安歌若有所思的看着泛黄的书页,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卧薪尝胆那四个字上描摹而过。
卧薪尝胆?听起来不错。洛安歌正愁没有借口在东宫大闹一通呢,就且让他借一借这冠冕堂皇的由头吧!
晚上,月色朦胧上枝头,竹影摇曳落在院子的青石板上。大宫女瑶花在太子卧房外垂手侍立着,等着太子殿下叫她进去伺候更衣。
瑶花望着院中斑驳的树影,垂花门那边染着灯笼,有四个带刀侍卫守在那里。再往外就有五个太监五个宫女守夜,为的就是主子夜里有吩咐,也能叫到人。
瑶花记得自己三年前也是那些小宫女里的一员,因的自己聪明伶俐,有眼色,才升到了大宫女的位置,专门伺候太子殿下的起居,其它杂活粗活一律不必她动手。
太子贴身的侍女,若是聪明又本分,且有几分姿色的话,是很容易被抬为侍妾的。
侍妾就算半个主子了,不用干活不说,若是幸运的话,还能得个小小的妃位,可以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瑶花最开始当上贴身侍女时,也这样肖想过,可太子殿下从未近过女色,瑶花原以为他是喜欢年轻的男子,可也未曾见过东宫有过娈童,慢慢的,瑶花也就灭了这个心思。
所以当她见到那从韫乐来的男子和太子起卧同住时,内心着实惊愕。
她想着前事,不自觉地出了神,忽的又觉得已经到了更衣入睡的时辰,为何里面还没吩咐出来?
正想轻声问问,忽然从里面飞出一句嗓门极高的话,冲进瑶花的耳朵里。
是那洛安歌在说:“我不睡!你打死我我也不睡!”
幕轲耐着性子询问:“为什么不睡,你可是觉得这塌不舒服?”
洛安歌靠在床柱上打了个哈欠,眼角因为困顿而湿润,但他还是很坚持的道:“就是因为太舒服了,会消磨我的意志,我不能做那乐不思蜀的阿斗,我要卧薪尝胆,东山再起!”
“……”幕轲额角青筋绽起,强压着火气,“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大晚上的不睡觉,搞什么卧薪尝胆?”
“这是我的信仰,总之,我就要卧薪尝胆,不是稻草垛子我就不睡!”洛安歌固执己见,并且坚贞不屈,如同刚被卖入青楼的清白闺秀一般固守着自己的贞操。
幕轲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其实也明白,洛安歌不是想效仿前人激励自己,他就是单纯找个借口来给自己添堵的。
“你还卧薪尝胆?就你这娇贵身子,还能睡得了稻草床?”
既然洛安歌胡搅蛮缠,幕轲也懒得跟他讲道理,干脆一把抓住他,利索的脱了他的衣裳,将人塞进了被子里,压老实了,“行了,赶紧睡觉!你要是想挨打就接着闹!”
洛安歌在被子底下像条脱了水的鱼似的扑腾,两条细腿差点儿踢到太子身上去,“我不睡!我不睡软塌!”
那挣扎的模样好像身下的不是床榻,而是火坑针床一般。
慕轲没留神被他踢了一脚,火气蹭蹭的上来了,一把翻过洛安歌的身子,在他屁股上狠狠地盖了一巴掌,阴鸷威胁:“你就是不想过舒坦日子是不是?想砥砺奋进对吧?那卧薪尝胆哪够,干脆把你扔进刑部大牢七十二种刑罚都尝一遍,保管你名垂青史!”
一通威胁下来,洛安歌果然吓得噤了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慕轲见洛安歌缩在被子里默不作声,以为他老实了,便松了手,也不叫宫女进来了,自己换了衣裳,在洛安歌身边躺下了。
时至半夜,慕轲睡得一向很浅,半睡半醒之间把手往旁边一搭,却是空的!慕轲一个激灵,立马便弹坐了起来,醒了。
榻上是空的,早已不见了洛安歌的影子,一摸榻上却还是热的,看来是刚走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