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阶下囚(87)
慕轲赶忙道:“不怕麻烦,还劳烦先生多费心了,事成之后我必然重重酬谢。”
沈青淡淡一笑,看了千欢一眼,才道:“殿下不必担心,医者仁心,我自然会好好医治洛公子的,只是时间恐怕会长一些……”
慕轲从善如流的答道:“那就请先生小住在东宫内,来往也方便。”
“这自然是好的。”沈青余光瞥向千欢,暗示道,“不过我与千欢也许久未见了,还未曾叙旧。”
“这也好办。”慕轲毫不犹豫的把劳苦功高的千欢给卖了,“就让他和先生一同住在这里吧。”他转向千欢道:“你先别回茶楼了,这些天你就和先生住在一屋,好好叙旧。”
千欢:“……”我和他没什么旧可叙的。
沈青却是笑意盈盈,拱手一拜,“多谢太子成全了。”
慕轲谦逊道:“哪里哪里,还得要先生费心才是。”
千欢看着这俩笑面虎慢悠悠的打太极,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抬脚出去了。洛安歌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玩那个木头小鸟,不时抬头好奇的打量几眼屋里的人。
沈青和他对了眼,微微笑了一下,于是洛安歌便记住了他的脸。
第二日慕轲喂洛安歌吃完了饭,沈青便又来了。
洛安歌还记得他昨天给了自己一只好玩的小鸟,此时一看见他进来便笑了起来,伸着手想跟他要东西玩。
面对洛安歌天真无邪的笑脸,沈青心情也好,右手伸进了宽大的衣袖中,在洛安歌期待的眼神,笑眯眯地掏出了一套细长的银针。
洛安歌的脸色登时变了,连滚带爬的逃到了床底下,像只小耗子遇见老猫似的瑟瑟发抖,口齿不清的哭叫:“针,疼…拿走,拿走!”
慕轲:“……”
他早就发现这小东西受了惊吓喜欢往床底下钻,所以床底下早就铺上了厚厚的羊绒地毯,清扫的干干净净的,一点儿灰也不见。
于是慕轲也不急着去抓他,任由他在床底下缩着,转头去问沈青,“这是要针灸?”
沈青点头,“还不止,除了针灸,还有配合每晚的药浴,熏香,洛公子的病情严重,得下猛药才行。”
慕轲若有所思,“药浴要多长时间,用些什么药材?”
“这个我一会儿写个方子,殿下让太医按照方子调配好汤药,每晚倒入热水中让洛公子浸泡身子便是。”
慕轲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边洛安歌哭闹了一阵,却不见慕轲像往常那样哄自己抱自己,不由得觉得奇怪,从床底下探出个脑袋来,浓墨般的眼珠子动也不动的盯着慕轲。
慕轲故意沉下脸来吓唬他,“这会儿肯出来了?下次先生过来,你再敢跑,小心挨打!”
洛安歌听见挨打这俩字,吓得浑身一哆嗦。
这些天以来也不是没有挨过打,慕轲宠他,但也不是一味的迁就。有时他闹脾气不肯吃饭,闹得太过了就会被慕轲按到床上去打一顿屁股,所以这会儿洛安歌就有点儿怂了。
畏惧的从床底下爬出来,抱着慕轲的胳膊轻轻晃着,水汪汪的一双眼,“别打…疼,宵宵怕疼,别打宵宵……”
慕轲看他这幅样子只觉得好笑,故意沉着脸,“那得看你听不听话。”
洛安歌赶忙保证,“听话,特别特别听话。”
沈青在一旁看着有趣,也忍不住笑了,笑完之后又拿出个药方来,正经道:“赶巧洛公子刚吃了饭,正是吃药的时候,殿下让人按照这方子去熬些药来吧,吃了药好施针。”
慕轲点了点头,便叫人去熬药,自己把刚才受了委屈的小东西抱进怀里哄了几句。
洛安歌一见他肯哄自己了,就知道不会挨打,立刻就趾高气扬了起来,坐在慕轲怀里东张西望,好像巡视领地的猫儿一般的傲气。
沈青坐在他对面,晃了晃手上的银针。
洛安歌神色一滞,眼里瞬间又含了泪,扭头趴在慕轲肩头委屈的呜咽了起来。
沈青心道,难怪千欢对这个洛公子这么上心,如此一看,还真挺好玩的。
第一百零二章 红纸鸢,蓝纸鸢
沈青的药方里不知是加了什么东西,熬出来并不怎么苦,反而还有点儿甜丝丝的味道,如此一来幕轲都不用费心去哄,洛安歌就乖巧的把药都喝了下去。
他大约是觉得味道很好,咂着嘴还想再要一碗。
幕轲自然不会纵着他胡乱喝药,只是叫人煮了一碗冰糖梨汁给他,反正都是甜的,洛安歌这个傻子也喝不出来。
洛安歌天真无邪的坐在床边,捧着一碗梨汁傻乎乎的喝着,丝毫不觉沈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掏出了银针,磨刀霍霍,蓄势待发。
沈青的这套针法大有来头,名曰鬼门十三针,是由八代世家整合总结,一脉流传下来的,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
沈青捡出三根长度适中的银针,在烛火上烧红,等温度渐渐降下来了,便朝幕轲点了点头。
幕轲心领神会,当即便把洛安歌抱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右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后项。
洛安歌疑惑的哼唧了一声,还没开口说话,沈青已经将银针扎入了他脑后的穴位之中。
洛安歌只觉得后脑像被叮了似的刺痛了一下,眨了眨眼,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拼命的想要回头:“痛,宵宵好痛……”
他使劲儿抽出手来往自己脑后深,吓得幕轲赶忙按住他,轻声哄道:“不痛不痛,马上就好了,宵宵忍一忍。”
洛安歌哪里肯忍,当即就放声大哭,也不管是不是真的疼,就是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幕轲连同外人一起来欺负自己。
沈青不为所动,第二针扎入洛安歌耳后的穴位,第三针扎入脖项。
接二连三的刺痛感让洛安歌愣了下神,紧接着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在幕轲怀里扭来扭去的挣扎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生生哭死过去。
一边哭还要一边愤怒的控诉:“坏!你们坏!好疼!疼!我不要…不要呜呜,不要和你好了,讨厌你……”
幕轲怕他挣动之间会被银针伤到,只得沉下脸来,沉声训斥:“不许乱动!再乱动就揍你了!”
洛安歌哽咽了一下,小巧的鼻尖细细的抽/动了两下,随后竟然哭得更加惨烈了,眼泪花子哗哗的往下流。
幕轲又吓唬了几句不见效果,只好去哄他:“乖,你别乱动,等会儿我带你出去放纸鸢玩好不好?”
洛安歌可怜巴巴的抽泣着,半信半疑的看向幕轲,哽咽了两下,“真…真的?”
“真的真的。”幕轲随口敷衍着,抬头去看站在洛安歌身后的沈青,用眼神询问还有多久可以起针。
沈青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很快就可以。
怀里的洛安歌抽抽噎噎的,竭力的止住哭声,“那,那…不哭了,红的,红的……”
“嗯?什么红的?”幕轲疑惑的凑过去。
“要红的,最大的那个…纸鸢,宵宵喜欢……”
幕轲了然的笑了,“哦,我懂了,宵宵喜欢那个最大的红色纸鸢对不对?那我们就把它拿出来放。”
其实太子根本没留意东宫的纸鸢都长什么样,不过春天的时候他带着洛安歌放过一次,恐怕这小东西就记挂上了。
幕轲哑然失笑,小东西傻的什么都忘记了,居然还记得什么红色纸鸢。
一听幕轲下了保证,洛安歌顿时就高兴了起来,本来他脑后的那几根针扎的也不是特别疼,这会儿早就没感觉了,于是就乖乖的趴在幕轲怀里,嘿嘿的傻笑,小声念叨着:“纸鸢,纸鸢,红的……”
沈青趁这傻东西沉醉于纸鸢之中的时候,利索的拔了针,用软布擦拭干净后收入袋中,向幕轲拱了拱手,“今天就这样了,明天我会再来。”
幕轲点了点头,“辛苦先生了,先生在这里尽管随心,想要什么跟下人说一声便是,有照顾不周的也尽管告诉我,我自会为先生做主。”
沈青笑了笑,又与幕轲叮嘱了几句,才收拾收拾走了。
洛安歌眼巴巴的盯着这个用针扎他的‘坏人’出了门,不见了影子,才放下心来,伸手去拽幕轲的衣袖,“纸鸢,带宵宵去放纸鸢。”
幕轲笑着搂过他,亲了亲他的唇角,“好,去添件衣裳,我带你去。”
宫女瑶花适时的把洛安歌常穿的那件兔绒的小斗篷拿了出来,幕轲仔细的给他穿好,又亲了亲,才转头吩咐一旁的王公公:“叫人去库里把他说的那个红色纸鸢拿出来。”
王公公面带难色,凑近幕轲压低声道:“殿下怕是忘了吧,上回您和少卿放纸鸢的时候,那大红的纸鸢就断了线飞走了,不是一直没找回来吗?少卿忘了,您也忘了?”
幕轲平时就不怎么记这些杂七腊八的小事儿,此时一听,也有些头痛,低声道:“那就让下人们随便寻个纸鸢出来,只要是红的,大点儿的就行,他一个傻东西,随便糊弄一下便是。”
大约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洛安歌疑惑的抬头去看他,手指含在嘴里,“放纸鸢……”
幕轲连忙笑道:“ 一会儿就带你去,我正要叫人给你去拿呢。”
说完又转头催促王公公,“快去。”
王公公答应了一声,赶忙去了。
去了没多久王公公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个靛蓝色的蝙蝠模样的纸鸢,迟疑道:“殿下,下人们翻箱倒柜也只寻到了这个,要八褂不让少卿凑合凑合?”
东宫里很少存放玩具,一时找不到也正常,幕轲也没法发火儿,只得拿过这靛蓝纸鸢,在洛安歌面前晃了晃:“宵宵,我们去放这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