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阶下囚(24)
那边慕远还在骂洛安歌是个白眼狼,忘恩负义,养不熟的狼崽子,骂得极其慷慨激昂,仿佛被辜负了的不是太子,而是他一般。
洛安歌抹了抹眼角,把心里的忐忑与不安都强压下去,勉强的挤出一点儿轻佻的笑容来,“我说四殿下,我还当您很讨厌我呢,这次我要走了,你还不乐意了?”
慕远一愣,一下子没倒过这个弯来。
洛安歌努力佯装出自己平时的嚣张气焰来,趁热打铁,“四殿下应该明白吧,就算你去和太子告状,他也不一定会拿我怎样,但是今天的事儿你若睁只眼闭只眼,三日后我离开了,自然也不会碍你的眼。”
“你……”慕远没想到洛安歌会这样说,他探究的盯着洛安歌的脸,想从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上看出些说谎的端倪来。
可惜洛安歌伪装的很好,一副笃定的样子令人捉不着马脚。
慕远还有些犹豫,洛安歌又道,“若是我走不了,你也知道,我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若是留在东宫,定会挑拨离间你们兄弟二人的关系,你想想上午的事儿,你觉得慕轲是会信我,还是信你?”
慕远愣了,今天上午他确实是惊到了,那样满不在乎的坐到了太子的主位上,且还能全身而退,洛安歌是第一个。
慕远咬了咬牙,恨恨地瞪着洛安歌,“若是皇兄知道你是如此小人,他绝不会再喜欢你的!”
“但他不会知道的。”洛安歌笑了一下,眸光狡黠的流转,“所以四殿下,你想好了吗?”
“我知道了!”慕远怒气冲冲,“你赶紧滚得远远的,若是三日后你还在东宫,别怪我不客气!”
四皇子撂下这句狠话,恼火的跺了跺脚,拂袖而去。
洛安歌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走远,一直到不见了四皇子的身影,他那一直挺立的身子才像没了力气一般软了下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梅陆之赶忙上去扶住他,担忧道:“宵征,就这样放走他没问题吗?”
洛安歌摇了摇头,刚才那一番较量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精力,现在还有后怕。
幸亏四皇子还是小孩心性,糊弄几句便能骗过去。要是今天撞见的是慕轲,他洛安歌就算有铁齿铜牙,也只能洗洗脖子等死了。
“现在被四皇子知道了计划,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洛安歌靠着梅陆之的肩膀勉强站着,“陆之,戏班离宫那天我会想办法来找你,届时就靠你接应了。”
“都交给我吧。”梅陆之像是安慰似的按了按洛安歌的肩膀。
洛安歌的目光透过丛丛的竹影看向蔚蓝的天,还有东宫那红墙青瓦,在东宫生活的那些日夜掠过眼前,有痛苦,有悲伤,有迷茫,偶尔会有一丝温情,却是一闪而过。
洛安歌闭了闭眼,心里有一丝侥幸,慕轲只说不许他自尽,可没说过不许他逃跑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上架了(′ω`)
第三十六章 察觉
傍晚,天际酡红如醉,时辰到了,侍女碧桃进到书房里点亮了灯烛,屋里便一下子亮堂了起来。碧桃垂手侍立在屏风后面,等候吩咐。
慕轲坐在桌案前,翻了一页书,淡淡道:“没事了,你退下吧。”
“是。”碧桃福了福身,挑起珠帘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琉璃白玉的珠帘晃了晃,发出些轻微却清脆的响声,不多时,书房里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玄衣的男人,规规矩矩的半跪在桌前的地毯上。
慕轲抬眼,“琅枫。”
玄衣男子低头,“臣在,殿下有何吩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慕轲手底下一个颇为得用的影卫,琅枫。该人头脑冷静,临危不惧,不骄不躁,又总能注意到一些寻常人想不到的细节,故而很受太子的重用。
慕轲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桌角的黑蟒缠柱烛灯,那一丛火苗在灯罩里闪烁着。
半晌之后,慕轲才道:“今天上午洛安歌脸色不对,我猜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也许是有韫乐的人混进来了……你去查一查那两个戏班,暗地里查,别让人察觉了。”
琅枫点头领命,慕轲还想再叮嘱两句,忽闻外室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王公公在大屏风后面禀告:“太子殿下,少卿来了。”
慕轲便对琅枫道:“你先下去吧。”
琅枫恭了恭身,脚下轻点,利落而无声的从窗户翻了出去。
琅枫前脚刚走,洛安歌后脚就进来了。
慕轲缓和了下脸色,低笑道:“怎么来我这儿了?不去吃晚膳?”
洛安歌喉咙不自觉的动了动,有些心虚的撇开目光,“吃过了,闲得无事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慕轲失笑,“你倒是还记得自己是个少卿,还知道过来帮忙,那你下午干什么去了,我在书房忙的焦头烂额,也不见你来帮我添些笔墨。”
慕轲这话说得漫不经心的,好似寻常的闲话一般,可听在洛安歌耳中却有了另一番意味。
这是两人不见血的交锋。
洛安歌想了想,觉得四皇子应该不会去告密,便稍微放下心来,撒谎道:“中午吃的多了,积食难受,就去花园里走了走,正好看见几只野猫在抓小雀,就看了会儿热闹,结果就忘了时间。”
“野猫?”慕轲倒是有些稀奇,“我以前倒是没见过……罢了,你若喜欢这些小兽,改日叫人给你送几只小猫小狗来养。”
洛安歌没想到自己随口一编,慕轲就当了真,还要送他猫狗,一时有些无言,只能讪讪的扯开话题,“时候不早了,殿下可用了晚膳?”
“宵宵这是在关心我呢?”慕轲不回答他,却饶有兴致的反问,暧昧的语气闹得洛安歌耳根红了,脸上一阵发热。
他自觉失态,愈发气恼,觉得自己受了欺负,便出言讽刺道:“殿下多心了,太子身边红袖如云,哪儿轮得到我来关心?”
这句话刚说完,洛安歌又觉得自己这语调不对,好像个吃醋的怨妇,便赶紧闭嘴不言了。
今日梅陆之已经乱了他的心境,还是少言为好,要不然祸从口出,就后悔不及了。
慕轲低低的笑了两声,也不再为难他,“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在这儿吃点儿东西,你陪我一起用些?”
洛安歌坐在桌边,扭开头拨弄着笔架上的毛笔,“我吃过了。”
“再吃些也无妨,像你这样瘦的,又不爱吃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养起来?”慕轲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外室叫人准备了晚膳。
东宫的膳房的灶火早就烧起来了,不多时晚膳便送了进来,因的太子的吩咐,只是几碟简单小菜和两碗燕窝浓汤。
慕轲将筷子递给洛安歌,后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过来,心事重重的吃了起来。
……
第二日花鼓戏照例热热闹闹的演了起来,洛安歌却没什么心思看,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个下人模样的男子走近慕轲,弯腰附耳说了些什么。
慕轲只是点了点头,便挥手让那人退下了。
洛安歌看了他一眼,可有可无的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内阁那边的折子送过来了,他过来告诉我一声。”
洛安歌摩挲着手里的茶杯,低声道:“太子若是忙的话,也不必非要来陪我一起听戏,平白的耽误了正事。”
慕轲失笑,在洛安歌头上揉了揉,“现在也没什么正事,干脆陪陪你,等开了春,真忙起来我也就顾不上你了。”
洛安歌心道等那时我也不在了,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抬手喝了口茶,把这话咽进了肚子里。
不过唯一令他放心的是,四皇子一直没有出现过,之前洛安歌虽然不要脸的威胁过那兔崽子了,可也担心他会不会忽然反悔,跑来跟慕轲告状。
大约是洛安歌想的有些入神,慕轲拿起他的一缕头发把玩了起来,戏谑道:“宵宵,想什么呢?一脸的认真。”
洛安歌一愣,那缕头发从慕轲手心里滑落了,
洛安歌有些不自在的拢了拢发丝,低声道:“没事。”
“宵宵没事,可我有事要跟你说。”慕轲意有所指,洛安歌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心慌意乱的捏紧了拳头,佯装镇定,“什么事?”
慕轲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木盒子来,推给了洛安歌,“打开看看,送你的礼物。”
洛安歌犹疑不定的看了他两眼,才小心的打开了盒子,里面铺着赤狐绒,上面端端正正的躺着一个玲珑骰子的配饰,月白色的穗子——这俨然就是他之前戴的那个。
“太子这是何意?”
“送给你的。”慕轲轻笑着端详着他,“你戴着很好看。”
“太子谈何来的‘送’?”洛安歌故意呛他,“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慕轲一怔,大约是没想到洛安歌会这样反驳,尔后他温和的笑了笑,“那就是还给你的,拿着吧。”
“我不要。”洛安歌把盒子一盖往远处一推,“扔了东西捡回来算怎么回事?”
他确实是不想要这个东西,这个刻着慕轲名字的骰子似乎昭示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这让洛安歌心很乱,也很害怕。
慕轲的眼神阴了些,他沉声道:“宵宵,你的生辰,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和你生气。”
兴许是太子殿下的气势太阴森,洛安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了明日的出逃计划,为了不节外生枝,只好又拿回了那盒子,违心的收下了。
慕轲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拿起那玲珑骰子亲手系在洛安歌腰间,“以后要常带着,这是在明光寺开过光的,可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