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阶下囚(2)
“蛇蝎心肠!没天良的混蛋!我不会放过你!你给我记着!!”
慕轲闲适的坐在马上,气定神闲的看着那位尊贵优雅的年轻君主在城墙上跳脚骂人,倒是觉得挺有趣。
“好了好了,骂够了就下来了吧。”慕轲骑着马往前走了两步,“上面风大,小心吹病了。”
“你才是有病!失心疯!”洛安歌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太子脑子里到底缺哪根筋,明明是踏破他国门的敌人,明明前一秒还在羞辱他,这会儿又像没事人似的关心起他来了?假惺惺的,呸!
“还不下来?”慕轲嘴上带着笑,其实心里也怕万一这小东西一个不留神失足跌下来了,于是便沉下脸,阴鸷的恫吓道:“你若再不下来,我就叫人撞开你的城门,亲手把你拽下来。”
兴许真的是高处风冷,洛安歌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他其实是从内心里惧怕这个人的,懿国的太子,那将来就是懿国的皇帝,也就是说韫乐的命运几乎掌握在这个人手里。
洛安歌艰难的咽了咽,刚才骂久了,嗓音有些哑,“……我可以开城门投降,但是你要和我立下条约。”
“你跟我讲条件?”慕轲觉得很可笑,洛安歌这种明明害怕却强撑着炸起毛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某种护食的小野兽,“你觉得我现在按兵不动,是因为破不了你这不堪一击的城门吗?”
他身后是十万铁骑,个个英勇无比,别说是一道城门,就是万重山也能给它踏平了!
眼见着洛安歌又往城墙边缘处走了两步,慕轲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好了,你但且说说,我先听一听。”
洛安歌死死的盯着慕轲,漫天的流云都落进了他的眼睛里,一副不可退让的样子,“第一,城门开后,不得伤我国无辜百姓。”
“可以。”慕轲点头,并非他心善,只是屠城实属暴君所为。
洛安歌又道:“第二,不可伤我皇族宗亲。”
史书记载,大国但凡吞灭小国,必会屠尽其皇族,以防后患。洛安歌既要保护城中百姓,也得保全皇族。
“韫乐若是诚心对我懿国俯首称臣,那自然也是可以留皇族一命,降为藩臣。”慕轲勾起嘴角笑了笑,话锋一转,“可你也得知道,你那些宗亲们的命都握在你手里,只有你乖乖听话,他们才能好好活着。”
洛安歌捏紧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他这算是什么承诺?是不是以后但凡有不顺心了,就可以以他没听话为借口,屠戮他的宗亲?!
但显然慕轲在这方面没有让步的意思。
洛安歌隐隐约约觉得慕轲很针对自己,他一头雾水,十分迷茫,根本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开罪过这位太子殿下?这个慕轲,洛安歌只记得自己在两年前的大典见过他一面,而且恭敬有礼,绝不会招惹他才对。
“还有条件吗?”慕轲带着绝对上位者的强势微笑问道。
洛安歌长出了一口气,带着无尽的苍凉去吩咐自己身边的小卒:“去开城门……”
城门开了,懿国铁骑鱼贯而入,马蹄敲击着青石砖地面,也抨击着韫乐每个人的神经。
慕轲入城后,勒住马回身,正好看见洛安歌顺着石阶从城墙上下来,一袭白衣在风中舞动,青丝飞散,面容漂亮却苍白。
慕轲一时看呆了,他有一刻的怜惜这个人,如此弱不禁风的人,是怎么把一个风雨飘摇的国家扛在肩上的?
洛安歌站在了慕轲面前,孤身一人仰望着马上的他。
慕轲身边的副将呵斥道:“你如今已是败国的卑臣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跪拜行礼!”
洛安歌一愣,本来苍白的脸就又白了几分。
慕轲摆摆手,“算了,抓紧时间进宫吧。”
洛安歌咬了咬嘴唇,似乎并不愿意接受慕轲这半点的好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了拂袖子,端端正正的跪下了。
本是赌气一跪,可当膝盖接触到冰凉的土地时,洛安歌终于撑不住了,捂住脸苍凉大哭。
庆历九年隆冬,韫乐国破,懿国太子攻入皇城,从此世上再无韫乐国,留下的只是大懿国的附属疆土,韫乐。
作者有话说
开学了,难受_(:_」∠)_.
第三章 向韫乐要一个人
书房里的熏香换了,若有若无的淡香飘荡在空气中,很好闻,可洛安歌仍然觉得脑仁疼。
先不提为何在商议朝贡的时候,书房里只有他和这太子殿下俩人,光看那张朝贡的单子,洛安歌就已经足够头痛了。
两国交战的规矩,败国若是不想遭灭国之灾,就得给胜国进贡金银美人奴隶,且以后每年都要献出朝贡,与其它地区无异。
而胜国会派官员进驻在败国境内,监管政务,若是无意外的话,洛安歌应该会被封为藩王,为懿国尽忠尽力。
但现在洛安歌比较烦恼的是朝贡的问题,这一长串的单子实在不是如今的韫乐能负担的起的。
眼见着洛安歌眉头紧锁一副愁容,慕轲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笑问:“安歌可有什么苦处?不妨说来?”
一声安歌叫得洛安歌浑身鸡皮疙瘩的起来了,可谁让人家是太子呢,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洛安歌只好假装没听见那个称呼,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
“第一年的朝贡,实在太多了,殿下也知道,懿国的疆土是韫乐的十几倍,韫乐长年积弱,且又刚打完仗,百姓们还没来得及休养生息……”
“减半。”慕轲十分爽快的拿过那张单子,手持朱笔在上面落下几个笔锋漂亮的红字。
洛安歌被这一番豪爽的做派给惊到了,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几个字来,“……太子真是大手笔。”
“朝贡这些都无妨。”慕轲随手将那张单子扔回桌案上,邪笑道:“但是减半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洛安歌忽然有些不安,下意识往后坐了坐,离慕轲远一点儿。
“我向韫乐要一个人。”慕轲言简意亥的答道,别有深意的望着洛安歌,“不知安歌答不答应呢?”
“……什么人?”洛安歌懵了一下,在脑海里飞速思索着,是韫乐绝色的美人,还是满腹诗书的才子?
“你。”慕轲笑道。
洛安歌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很简单,安歌,我要你离开韫乐,与我一同回懿国,为奴为宠。”
“你!”洛安歌猛地踢到椅子站起身,笨重的椅腿磕到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混蛋!这场仗我虽然败了,可也不能让你这样羞辱!”洛安歌火冒三丈,气得脸色涨红,倒是比刚才苍白的样子更好看了许多。
慕轲笑了笑,一句话直击洛安歌的软肋,“你也可以不跟我走,但是,第一年的朝贡,就要劳苦你们韫乐百姓费心了。”
“……”一句话把洛安歌从盛怒中拉了回来,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先别说与他为奴了,就算是慕轲想要他的命,洛安歌也只能谢主隆恩。
比起自己,洛安歌更在乎韫乐的子民,若是朝贡不减半的话,百姓们就吃不上了饭了。
长舒了口气,洛安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回桌前,诚恳道:“太子殿下,我向来很愚钝,而且记性也不好,你要了我我也只会给你添麻烦,如果你喜欢美人的话,韫乐有很多貌若天仙的……”
“你确实记性不好,这倒是真的。”慕轲冷笑了一声,手指轻叩着桌案,意味深长的道,“要不然你也不会忘记之前发生过什么。”
“之前?”洛安歌皱起眉,这个太子到底在记恨什么?难道自己曾无意的间接的招惹过他。
慕轲摇了摇头,“没什么,你自己不在意,自然也不会费心去记,总之这事儿就这样,你不跟我走,那朝贡就不可能减半。”
懿国太子下了铁令,那是一口一个钉的主,绝不会因为他祈求而改变主意的。
洛安歌死咬着嘴唇,左右为难。如果真的跟慕轲回懿国,他会怎么对自己?可如果不妥协,韫乐的子民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洛安歌只能牺牲自己。他是为韫乐而活的,本就应当以血肉之躯来抵挡射向韫乐的冷箭,就算是血流尽了,骨头断了,只要还剩一口气,洛安歌都得爬起来挡在韫乐前面。
这是他的宿命,出生在帝王家的命运。
“我明白了,我跟你走。”洛安歌低声道,“但是我走了,韫乐怎么办?”
“你不是有个弟弟吗?我会奏请父皇,封他为藩王。”
兴许是因为洛安歌的示弱,慕轲的心情很好,说话也和颜悦色起来,“我会派些官吏过来,帮忙打理政务农务,放心,现在韫乐的百姓就是懿国的百姓,不会亏待他们的。”
“我知道了……”洛安歌心里不只是什么滋味。原来江山易主,真的只在一朝一夕间。
忽然的,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洛安歌一愣,抬头正对上慕轲的眼睛。他不适的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慕轲握的死紧。
“安歌,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慕轲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洛安歌的身子忽然僵住了,无奈的放弃了挣扎。
洛安歌被慕轲毫不费力的拽进了怀里,对方身上很暖,胸口很结实,可洛安歌却觉得彻骨的寒冷,兴许是因为心理作祟,他总觉得慕轲身上有股挥之不散的血气。
“休息一晚,我们明天就回京城。”慕轲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抱了一会儿,便放开了他。
第四章 洛宵征
翌日清晨,官道上黄尘漫漫,四匹千里良驹并驾齐驱,拉着华丽的马车不紧不慢的前行,马蹄声清脆不绝于耳,后面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长队,骑兵在前,步兵随后——庆历九年,懿朝大军得胜,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