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阶下囚(33)
他抬起胳膊,慕轲便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上来,拥入怀中。
“不许再瞎想了,听见了没有?”慕轲抱着他,贴着他的耳朵说道,“下次再胡思乱想,就不是把你推进水里,而是扔到床上了。”
洛安歌吓得一哆嗦,又抖了几下,小声说道:“冷……”
慕轲便拍了拍他的后背,“行了,回去吧,我叫他们热了汤给你。”
这天夜里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洛安歌很快便忘了,他开始沉浸在书房里,看来很多有关农政商政的书籍。
慕轲心里估计着这人大约是要奋发图强了,便特意叫人多寻了些这类的书,专门非他置办了个小书柜。有时洛安歌看的不懂了,慕轲也乐得为他解疑释惑,不过就是小小的收些报酬罢了。
只是洛安歌精神还是不太好,有时他看书看累了,趴在桌案的一角小憩,慕轲去给他盖毯子的时候,就能听到这人小声的梦呓,不太清楚,但能听出些惶然害怕的情绪。
慕轲也想了些办法来哄他,让人寻些民间奇特的玩意儿来给他玩。
洛安歌见识少,看见这些东西总会开心一阵,只是兴头过了,还是平时那副恹恹的模样。
慕轲也没法子了。
后来还是王公公吃的盐多,献上良策,“洛少卿在这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难免会受思乡之苦,殿下何不把韫乐那边伺候少卿的内侍们接过来,继续服侍少卿?少卿身边有了熟悉的人,想必心里会舒服些。”
慕轲若有所思,觉得这法子不错。
王公公又道:“这不是青阳那边正好开了到韫乐的水路吗?坐船过来也就五六天,时候也不会拖的太长。”
慕轲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虽然太子殿下并不愿意让别人分了洛安歌的心思,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洛安歌身边有几个熟悉的人总是好的。再说也不过是几个小厮,没什么可顾忌的。
慕轲持笔写了一封简书,递给王公公,“那就这样吧,你叫人把这信送到韫乐那边,他们自会安排人过来。”
王公公收了信,低头道:“是,殿下。”
这封由太子殿下亲笔的书信其实只是阐述了一个小小甚至是不值一提的要求,慕轲让韫乐藩王洛颜予挑三个平日与洛安歌亲近的小厮送过来,年纪不要太大,十五六岁的便可。
慕轲也是有点儿心思在里面的,十五六岁的男孩正是活泼的时候,能把洛安歌也带的开心些。再者说了,万一其中有心怀不轨的,想靠身子上位来诱惑洛安歌,慕轲相信洛安歌不会那么色/欲熏心的对少年下手。
由此可见,这个年纪还算比较安全的。
这封信由太子的暗卫快马加鞭的送往了韫乐,很快便送到了洛颜予的手上。
洛颜予拿到信之后手就开始抖,他年纪比洛安歌小,且又是从小生活在他哥的光环之下,是个性子怯懦又多疑的人,没什么主见却继承了他哥的最大缺点——爱瞎想。
这回远在皇城的太子殿下来了亲笔信,指名道姓的要洛颜予挑几个小厮送过来,洛颜予不免就开始乱想,这话里边是不是有什么暗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被朝廷的驻臣给抓到了把柄?太子想警告他什么?他是不是马上要掉脑袋了?
洛颜予想着想着,手便哆嗦的像个筛子似的。
他咬了咬嘴唇,万分金贵的捧着这信去找他的司礼监从光去了。
合暖阁内,红木镂花桌上正摆着一局散棋,黑白两色,却只有一个男子坐在桌边。他也不下棋,只是一边用带着羽毛的小棍逗着鸟笼里的金丝雀,一边若有若无的打量着桌上的棋盘。
这男人长得极其漂亮,狭长的桃花眼,纤长的眼睫低垂,眉梢微挑,午后的薄光透过白色的纸窗交映过来,让他有些不辩雌雄的美丽,好似神话中的狐狸妖,摇身一变便可男可女,魅惑众生。
他穿着身藏蓝的袍子,一只修长甚至是有些嶙峋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微微拨弄了一下黑棋。
正是这个时候,有个小太监从外面轻手轻脚的进来了,低声禀报:“从光公公,宣王爷来了。”
从光笑了笑,“知道了,下去吧。”
这小太监没走多久,就听外面一声通传:“宣王殿下驾到!”
从光抚了抚袖子,下了榻。
作者有话说
新人物出现啦,其实前文也提过一两次哈哈哈
第四十六章 暗流涌动
这通传声还未落下,洛颜予已经急急的冲了进来,迈过门槛的时候没留意,摔了一跤。
从光伸手将他扶起来,微微训斥道:“宣王殿下,杂家平日里怎么教您的,不可疾行,失了仪态。”
洛颜予攀着从光的手臂爬起来,有些焦急的从怀里掏出那封已经皱了的信,惴惴的抬头望着他,将信双手递到他手里,“从光,皇城那边来信了,是太子殿下的,你给看看,我有点儿害怕……”
从光怔了一下,眸色深了些,“太子?”
他接过信上下扫了一遍,脸色便缓和了下来,低笑道:“不就是要几个人么?您慌什么?”
“我就是怕……”洛颜予悄悄地扯住从光的袖摆,小声道,“太子为何忽然要人?这样不明不白的,实在叫人心慌。”
从光揽着洛颜予坐回到榻上去,又细细的把这信看了一遍,“专门要和先王亲近熟识的,不必想也知道,太子是要这几个人去讨你那哥哥的欢心的。”
“我皇兄?”洛颜予一愣,怯怯的望着他,“那太子和皇兄,他们……是跟咱俩一样么?”
“大约吧,只是恐怕不是你情我愿的。”从光慢慢抚摸着洛颜予的肩膀,忽的诡秘一笑,“不过这次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好机会,可以把洛安歌彻底的除掉。”
手底下的身子剧烈的一颤,从光扭头看他,唇边带着些冷然的笑意,“怎么,您怕了?”
洛颜予踟蹰的绞着手指,垂首小声道:“可是皇兄他现在已经回不来了,用不着再……”
“您怎么知道他回不来了?”从光沉声问道,“依杂家看,这回洛安歌是攀上了太子这条大船,保不准哪天他就会回来,到时您藩王的位子就得还给他,您又想变回那个手上一点儿实权也没有,无所事事的二王爷吗?之前我们一直……却没成功,这次的机会难得,不可错失。”
洛颜予的神色愈发惶恐,深深地埋着头,良久之后,从光才听见他说:“好……”
洛颜予低着头,小声的说:“从光想做的话,就去做吧……”
从光满意的笑了笑,一双桃花眼里愈发的魅人,他俯身在洛颜予耳廓上亲了下,低声道:“真乖。”
洛颜予愣愣的抬头去看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略显紧张的道:“从光,能不能,能不能……再亲一下?”
从光噗嗤一声笑了,那张脸愈显的明朗好看,他捏住洛颜予的下巴,深深的吻住了他的嘴唇。
唇齿相依之间,洛颜予听见对方低声说着:“这件事交给我便是了,您不必插手,定然不会有差错的。”
洛颜予被他亲的迷迷糊糊,浑身发软,只能嗯嗯的点头。
洛颜予晕晕乎乎的想着,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自打自己把这人从几个老太监手里救出来之后,自己的一切便都被他安排着,照顾着,掌控着。
无论是以前自己的言行举止,还是现在上朝理政,从光总是对的,自己不必多想什么,只要按他说的做就可以了。
他说要提拔谁,洛颜予就提拔谁,他说那个人该杀,洛颜予就赐谁毒酒。从光在他背后坐阵,洛颜予只管按下那颗藩王大印便可。
从光是很有野心的,也心狠手辣。
比如说他从十二岁时就被自己酗酒的老爹卖进了宫里当太监,他当权之后,便派人将那老头子的男根给剁了下来,泡了酒逼他喝下去。
又比如说他在十二岁之前因为长得像女孩,备受同村人的欺凌笑话,在他成了司礼监之后,也是第一时间派出心腹,以瘟疫之名一把大火烧了整个村子。
从光睚眦必报,他享受这种手握权力的感觉,
他有野心,而且很理性。
从光知道自己的手伸不到懿国的朝廷里,懿朝太稳固了,任何的不轨心思都将是螳臂当车,所以他暂且是满足在韫乐的地位和权柄的,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做个无法无天的土皇帝也不错。
为了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地位,从光不能放任洛安歌逍遥自在。也许洛安歌不会回来,但一旦他回来了,自己的苦心都会付诸流水,从光不能冒这个险。
从光很快便挑出了三个小厮,两个十五岁的,一个十六岁的,都是往日为洛安歌端茶送水,陪着一块练箭打猎的,倒也算是亲近。
年纪小些的那两个唤作阿鱼和旭子,十六岁的那个叫做陈廷。
从光把赌注压在了陈廷身上。
这个陈廷有个十一岁的亲妹妹,从光派人抓了这小姑娘,以此要挟陈廷为自己做事,让他想办法杀掉洛安歌。
从光淡然而阴狠的说了,事儿成了,有赏,事儿不成,就砍他妹妹两条腿,若是事儿没成,还暴露了主子,那就要他妹妹的命。
陈廷不过是个少年,一下子就慌了神,忙不迭的磕头求饶,却怎么也打动不了从光那颗羽希读佳铁石心肠。
最后陈廷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又从从光手里接过一颗毒药。这毒药不是给洛安歌用的,是为他准备的。
一旦事发,立刻自尽,只有死人不怕逼供,也不会暴露出任何关于主人的秘密。
陈廷颤抖地将这颗毒药放进兜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也不知道是在求从光高抬贵手放了他妹妹,还是惩罚那个背叛了洛安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