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儿更领会了,害羞地啐道,「呸,你们两个人的事,叫我做什么?」
白雪岚说,「别耍性子了,快进去看看,要是他醒了有起床气,你安抚着点。他昨晚费了许多力气,又没叫宵夜,大概是要饿的,问他要吃什么,叫厨房里准备。快去快去。」
野儿只好到睡房里去。白雪岚见院子里冷风吹得厉害,在廊下等着,好一会见野儿出来,忙招手叫她过来,问,「怎么样?」
野儿说,「大概是醒了,我进门时,见他眼皮子掀了一下,翻了个半身。不过他又装睡,我和他说话,他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也不搭理人。」
白雪岚问,「你看他是不是身上很难受的样子?」
野儿说,「是呀。」
白雪岚问,「你怎么知道?」
野儿说,「我不是说进门时,他在床上翻了身吗?那动作很艰难似的。一定是你昨晚又让人为难。不是我说,你明知道人家受不住,为什么不节制一下?还说对他好,真到了事情上,就只顾自己。」
白雪岚被她说得又尴尬又内疚,恼火地说,「你知道什么?这种身体上的事,哪能说节就节制?譬如你吃了毒品,理智上要自己不上愈,可你做得到吗?」
野儿摆手说,「我没有吃过毒品,你不要问我。反正我已经帮你进去看过了,现在怎么样?」
白雪岚踌躇道,「我要去孙副官那头说点事,大概花不了半个钟头。他既然醒了,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恐怕要越想越恼,你去哄他起来吃点东西。」
野儿跺脚说,「我不去,净叫我收拾烂摊子。」
白雪岚在她冻得冰凉的脸蛋上一扭,「你啊,就是收拾烂摊子的命。记得收拾干净点,别让母亲听见风声,不然,她又要骂我。」
说完也不管野儿答不答应就走了。
到了孙副官住的地方,一边细谈几个计划上需要注意的地方,一边回忆昨晩后来不满足,又半哄半强地要了几回,欲仙欲死之际,恍惚还把宣怀风给弄哭了,而且自己正在情急难耐的关头,所以便没有撒手,如今想来不由懊恼,自己怎么在色字上头就没能把持。早点回去罢,怕要挨骂,而且那个人对自己生气,自己难免要难过。要是不回去,又更心里不安,这种滋味,就像关在牢里的囚犯,即将要见法官,听他给怎样的判决似的。
思来想去,索性还是回去听判决罢,等正事谈完,便一径往回自己住的小院来。
到了屋外头,先不进门,到窗户边偷偷一瞧,宣怀风已经下床了,正坐在小饭桌旁慢慢地喝粥。野儿在旁边陪着,一抬眼正好看见白雪岚在窗外对她打手势,便找个借口走到屋外面,对白雪岚低声说,「你可真把人家弄得不好了,刚才下床时,他虽然咬着牙不作声,可眉头皱得紧紧的,要他吃早饭,他说没胃口。我好说歹说,把太太都抬出来了,他才肯吃几口。」
白雪岚问,「他提没提起我?」
野儿说,「我想他很生你的气,一个字也没提起你。」
白雪岚心里微微发虚,想了想,笑道,「他生我的气,不能生太久的,我哄哄他好了。」
野儿问,「怎么哄呢?」
白雪岚说,「我自然有我的主意。」
他走进屋子里,宣怀风正在喝粥,看见他,眼睛往别处一望,只当没看见。白雪岚大模大样地在桌边坐下,对着他很自然地说闲话,「只喝粥吗?只怕营养不够。」
宣怀风对于进行爱人之间的合作,其实并不反感。昨晚若论头一遍,自己也很得到些快乐。可是后面几次,一次比一次过分,白雪岚那股要吃人的狠劲,真有些吓坏了他。而且今早起来,那地方虽然已被擦了药,也还是一阵阵的疼。别的疼痛也罢了,这羞耻的疼痛,格外让人受不了。
他想,以往发生这种事,自己每每被白雪岚花言巧语哄骗得原谅,自己越是纵容,他越是放肆,再不能再重蹈覆辙。因此不管白雪岚说什么,他就是不回答,也不和白雪岚吵,也不骂人,正眼也不看白雪岚一下。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冷漠的态度保持住。宣怀风正在心里下着决心,忽然听见一阵叮当直响。
他昨晚对叮当叮当的金属声,有了惊天动地的一番领教,一听这声音,简直又看见大床和天地一起剧烈晃动起来,下身摩擦扩胀的异样感蓦地窜上脊梁。宣怀风又羞又怒,忍不住把手里的稀饭往桌上重重一放,转头痛骂,「你真可恶!」
白雪岚昨晚兴尽而睡,嫌脖子上的铃铛一动一响,让人睡不好,把它摘了,这时候又找出来戴在脖子上,使劲地摇头晃脑。他平生最怕者,第一是爱人被人抢走,第二就是爱人不搭理自己,其他再无所惧,见宣怀风骂他,松了一口气,忙说,「对的对的,我可恶。」
宣怀风竖眉说,「你别以为用这种无赖的话,就可以过关。」
白雪岚说,「我知道,你不会上我的当。」
他说不会两个字时,同时做着夸张的动作,脑袋不断左右摆,又是一阵叮当叮当。
宣怀风脸红耳赤起来,喝道,「不许摇头!」
白雪岚说,「是是是。」
他回答是时,仿佛为了表示自己坚决听命,用力上下点头,又是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宣怀风让铃声扰得心脏乱跳,要维持冷漠面孔的打算,全然不能执行了。他如此斯文的人,气得也拍桌子,「你……你给我摘下来!」
白雪岚对自己昨晚的行径深感懊悔,进门时忐忑得难受,只是习气使然,非装出一副令人牙痒痒的泰然自若。现在见宣怀风不再冷漠,开始对自己发气,俊美的脸颊激出两片红晕,下巴的线条绷着,浅色的唇抿着,眼睛瞪得圆圆,虽说是一副怒容,可实在风情万种。白雪岚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凡事都冲着本能而去,稍得到一丝缝隙,内疚就溜了大半,只剩将爱人映在眼底的快乐,心想,如果真做一只狗,被这样的主人呵斥,那也是天堂的滋味。
宣怀风要他摘铃铛,他才不肯自己动手,没皮没脸地把脖子伸过去,笑着抖脖子,「你摘。」
既然抖脖子,那铃铛自然也在晃。宣怀风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摘,可靠得如此近,越发把铃声听得清楚,震得耳膜一颤一颤,心里肺里滚烫得羞耻。白雪岚早就存心算计,前头拴铃铛时,故意把绳子系得很紧。现在他脖子不断摇着,宣怀风摸着绑紧的绳结,一时如何解得开。
指尖触到白雪岚脖子的肌肤,感觉到肌肤下血管勃勃脉动,越发心慌意乱。那种恨恼交加起来,简直想一把拽着那铃铛,不管死活地硬扯下来。然而,人的脖子是幼嫩要害之处,这样硬扯一把,绳子要把喉咙勒出一道血痕来,宣怀风实在不能这样心狠,无奈之下,只好改而去抓铃铛,用指头按着里面的金属响片,制止住声响,恼火地说,「你真不是个东西!」
没了铃铛声的遮掩,他这一句显得突兀的响亮。自己听了也吃了一惊,想着大概外面路过的人可能也要听见,不由自主地心里一虚。
白雪岚让他抓着铃铛,温顺地等了一会,斜眼去瞅,看他沉默着,眼睛垂下低低的。明明气恼着,又显得羞耻彷徨,不知该怎么做的样子,煞是惹人心动。保持这份亲密的安静,对他来说是一份享受,可对脸皮薄的爱人来说,就有些煎熬了。白雪岚总算有点良心,先打破了沉默,微笑着问,「这一定要摘吗?」
宣怀风天生的斯文性格,怒极时吼骂了两句,一旦安静下来,总会觉得自己发火发得有些过分,而且白雪岚让自己抓着拽着,完全没有了尊严,却还对自己很纵容的微笑。大概自己就算把铃铛硬扯下来,弄伤了他,他也是丝毫不会埋怨的。如此两下比较,自己刚才一时生出硬拽他脖子的冲动,真是很无情了。
白雪岚看他长睫毛扑闪扑闪,似乎做着心理上的斗争,人还是沉默着,胆子更大了些,身子试探着挨过来,把脸颊在宣怀风的下巴上亲昵地蹭了蹭。宣怀风抓着他脖子上的铃铛,本来是可以制止他的,可他靠过来时,宣怀风怕伤着他,反而不敢用力,他动,那握着铃铛的手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动,在外头看来,简直是宣怀风抓着白雪岚脖子上的铃铛,把他牵狗似的牵到自己面前,让他讨好自己地蹭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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