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门外响起脚步声,又有人打开了房门。白雪岚才把那孩子气的画面藏在了脑海深处,转头看看,不但大司令和三司令来了,连五司令也来了。
白雪岚见五司令吊着一只胳膊,想起自己打的那一枪,心里有些过不去,忙问,「五叔,你的伤如何?你应该休养着,何必过来?」
五司令冷哼道,「你还有脸问我的伤吗?放心,老子一定和你算帐,可眼前不是时候。别看你现在坐着轮椅,我知道你是祸害遗千年,老爷子的家法打不死你。罢了,别的废话都省省,说正经的。廖老头叫士兵把廖家团团保卫起来,这是要翻脸的意思。眼看快天亮了,早上城门一开,各处带兵的军官们陆续就到,到底怎么个章程?打还是不打?」
大司令也早就琢磨着这事了,闻言便说,「廖翰飞死了,廖启方这是绝了后,就算我们不想打,他也肯定要动手。今早军官们进城,廖翰飞命令一布置下去,地方上的军队马上就会开拔。我和老三商量了,亲自出城去指挥。老五受了伤……」
五司令不等他说话,把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在半空中用力一挥,说,「我这伤不算什么。外头好几处兵,你和老三有几个身子,够分几处使?我也出城去。这里留一个坐轮椅的看着也够了,就算他顶不住,老爷子虽然躺在床上,那毕竟也是老爷子,再有什么事,也能镇住。」
白雪岚看几位长辈的意思,倒要因为这点小事来个讨论,实在不符合他的原意,忙开口说,「我觉得和廖家这一场,未必要在外头打。要是能在城里解决,不是更好吗?」
三司令倒抽了一口气,打量着他说,「你难道想在济南城来一场巷战吗?想得倒美,可惜这只能是失心疯。一来,我们在城里和廖家的人马差不多,谁也不占优势。二来,这城里除了白廖,还有韩甄,还有那些富绅遗老,谁手里没一批肯死战的人。哪个敢在这里来个玉石俱焚,大伙非联合起来消灭了他不可。」
白雪岚说,「我何曾说……」
一句话未说完,又一个人走进来,居然是居副官。
三位司令一见是他,都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来了?是老爷子那头有什么情况?」
居副官说,「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情况。总督刚才醒过来了一会,听我说几位司令来和十三少商量事情,命我过来旁听。局势万一有什么变化,总督问起来,我也好答话。」
三司令想起在饭厅里老爷子当场气晕过去,也有自己最后表的那个态度的缘故,当时自己那些话,对老人家是前所未有的不恭敬,心里不安地说,「既然醒了,我还是看看。」
居副官忙说,「倒不必现在去,我瞧总督那样子,是暂时要点清净的意思。」
五司令一把拉着三司令,也说,「要是被廖家打趴下了,丢了老爷子的家底,你就算跪在老爷子床前,他爱瞅你一眼吗?商量了正事再说。」
又回头对着白雪岚问,「你刚才说何曾什么?若是有什么打算,快说出来,别拖着我们工夫。」
白雪岚说,「我说我何曾建议巷战来着?我想地方军队部署起来,总要个一两天的工夫,我们若能在这之前把廖启方解决了,这场仗也就可以免了。」
大司令本来脸色很是凝重,听了这话,不由好笑起来,指着白雪岚对三司令说,「老三,他这是被家法打糊涂了。老爷子几十年都没能解决的人,他以为一两天就能解决呢?」
白雪岚看看窗外天色,虽仍是一片的黑,但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着,总将要亮起来的,便坦言道,「各位长辈在这里,本轮不到我指手画脚,不过廖家那边,怀风拟定了一个很不错的计划,我们已经实行了一半。现在是要实行另一半的时候了。」
于是便把宣怀风为了避免太多死伤,要将沙场战变成金融战的打算说了。
往下道,「原本我们是想等到初八,银行开门,引发万金银行一轮挤兑,那样把握更大。不过廖翰飞一死,必须现在发动,否则这场仗又要堆人命去塡。我算了算,万金 银行银库里已经空了,廖家赌场和马球场这两天没有现金进来,尤其是马球场,那些外国马球员是按天要优渥薪水的,所以马球场不但赚不到钱,反还要赔许多钱进去。」
大司令原本听他说一两天内解决廖家,认为他一定是瞎吹牛,现在听他侃侃而谈,竟是越听越有些谱,脸上不由多了两份生动的神色,插话道,「最重要的是压舱银,这笔钱廖启方拿不出来,那今早入城的兵爷们可不好打发。廖家这些年赚了太多黑心钱,把军队养得直流肥油,收到钱他们就把廖启方当祖宗拜,可要是收不到钱,那就是加倍的难受劲了。」
三司令心里也暗暗叫好,想着自己生的这小兔崽子毕竟不错,不声不响就把廖家的银库掏了一个空,老爷子带兵许多年,沙场上本事是不错,可怎么就没想过打什么金融战呢?
又忽然想到,这金融战也不全是自己儿子的功劳,若没有躺在床上那位,大概也不会有眼前的局势。于是眼睛不禁往床上的宣怀风瞥了瞥,又把视线摆回来,作出一个严肃的斟酌态度,对白雪岚说,「你们的计划好是好,就是太温吞。廖家那些军长师长们总不能一进门就伸出手问廖启方要钱,要是廖启方马上给命令,要他们开始调动各地方军队,他们遵命不遵命?时间上一拖延,各地冲突就可能起来。如今你要拿出一个方法,把那些军官们和廖家的矛盾立即挑起来。要是廖启方下命令,他们不愿意执行,那事情就好办了。」
白雪岚听他说「你们」的计划,笑容不由地加深了,说,「父亲的意思和我想的一样,离间计这种老祖宗传下的东西,可不就是这种时候使的?再说廖家银根已经刨了,我们的钱却是源源不断地进来,既然军官们为廖家卖命只是为钱,我们先破坏廖启方和他们的关系,然后把他们买过来就好。」
大司令惊讶地问,「好大的口气,你哪里弄这许多钱?」
五司令说,「他弄了个宣白义彩,原以为是小孩子的玩意,没想到竟是个聚宝盆。那些人想中五百万,真是想疯了,大约把买棺材的老本都掏了出来,前天才开的张,两日工夫就进了两百多万的帐。他娘的,我竟不知道济南城里的人藏着这许多钱。」
大司令还是皱眉,「进来两百多万也不算什么,以后要开一个五百万出去,一进一去,不是还亏了?」
三司令见他还要往下说,指着床上的宣怀风说,「别的我不能保证,可这孩子是个玩数学的天才,我是亲眼所见。他上次赢了八十万,还教了我老半天呢。咱们兄弟都不是算帐的材料,费那脑子干什么,既然是他的计划,他还能把帐算错吗?不可能。现在钱是有了,不过我倒是担心宣白义彩那里,廖家要是失心疯,带兵去打个劫,这可要糟。」
五司令神色也一变道,「三哥提醒得对。昨晚兵荒马乱,那些钞票金子摆在大马路上,虽说派了两队兵把守,万一姓廖的狗急跳墙,带着大队人马来抢,那可拦不住。我们要赶紧加强布防。」
说着就要往门外去喊人。
大司令叫住他说,「你想想自己吃的是谁的枪子,你还敢小看人吗?宣白义彩那边,雪岚要不做点防备,我不能信。」
白雪岚听大伯又提起自己让五叔吃了枪子的事,很有些过意不去,因此对五叔的态度放得特别谦逊些,低声说,「我手上没有可使的人,哪还能防备。不过这方面我想甄家姐夫会料理,宣白义彩五百万的本钱里,他占的股本最大,要真被抢了,他损失最惨重。昨晚他一见城里气氛不对,一定早派人去看守他的老本去了。」
众人谈了谈,事情又回到如何挑拨廖启方和军官们的关系上,算来算去,就缺了一个在廖家内部策应的人。
五司令便对白雪岚说,「我看你这表情,有点胸有成竹的意思,是不是你在廖家埋伏了什么人?若是就赶紧说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吊我们的胃口。」
白雪岚说,「我才回来山东几天,要是能在廖启方的高级军官里面埋伏下人,那我真成神仙了。只我看老爷子把居副官派过来,不能仅做旁听吧?居副官,老爷子藏着掖着什么好东西,今天必须露一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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