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谕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到那杯液体,呢喃着说,“晶核在燃烧自身能量,推动机甲作战,是这个意思吗?”
如果是的话,哈苏纳先生,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像阿尔法晶核和机甲?我那样热爱的机甲在燃烧着阿尔法晶核,而我的生命燃烧着你的生命……
“是的。”图雅疑惑地说,“这很奇怪吗?你看起来很……难过。”
不,不能这样,言谕突然就焦急起来,他的手指都在颤抖,眼眶不知道怎么了模糊一片,他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智脑,因为视线的模糊他按不准号码,没办法,他只能转过身去跑到石碑后面蹲下来,用哽咽着的语音指导说:“系统,拨通……"先生"的号码,快一点,求你了,快一点……”
这通通讯通过精神力、交感系统、校园局域网,传递进了哈苏纳的智脑里,然而“滴滴滴”三声后,言谕没有第一时间听见哈苏纳温柔的“冕下”声音。
他忐忑着不安,默默地说“快接起来,快接起来……”
“滴——喂?冕下……怎么了?”
哈苏纳的声音依旧温柔沉稳,没有一丝异样,言谕却不再相信他了,冒昧的动用了感知能力去探究哈苏纳的精神力,通过卫星天线,哈苏纳的感受穿进他的身体里——冰冷、滚烫、冰冷,身体在冰火两重天中煎熬,消耗着哈苏纳的理智和耐心,也让言谕承受不住那种疼痛。
“……多久了?”言谕哽咽的有些说不出话。
哈苏纳一怔:“您在说什么?”随后他笑了笑,“昨晚没睡好吗?怎么白天也在说梦话?好了,您不是还在上课吗?不可以逃课出来打电话,我先挂了,晚上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饭菜,好不好?乖。”
言谕不想让他挂电话,但是哈苏纳根本就不给他挽留的机会,直接按断了通讯,言谕木然的抱着膝盖坐在石碑后面,眼泪夺眶而出。
他很了解哈苏纳先生,那种逃避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不想让自己担心对吗?可是他这样硬熬着的话,会更伤身体的,哪怕是S级也不能这么肆意挥霍生命力……
“言言?”
伊黎塞纳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言谕没动,也没看他,伊黎塞纳心中一凛,扳过他的肩膀一看,那张白皙的脸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泪痕,为了不哭出声,他嘴唇咬的死紧,泪光闪烁的桃花眼里满是慌张无措,顺着下巴一直流到衣领里,洇湿了一大片布料。
伊黎塞纳的心顿时被铁链搅在一起,他下意识半跪下来,“乖乖,你怎么哭得这么可怜,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
言谕轻轻摇头,把头埋进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伊黎塞纳见他不回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柔软,尽管听上去有些颤抖,“还是说你受伤了吗?让我看看,你从来没这么哭过,我很担心你,乖一点,让我看一下好吗?”
言谕却还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伊黎塞纳被他逼急了,两眼眶泛着红,但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知道言谕的骄傲和倔强,如果强行干扰言谕的决定,他一定会被激发出更抵触的情绪,因此,伊黎塞纳脱下全身铠甲装备,扔到一边,坐在言谕身边,把他抱在怀里。
言谕依然哭的很安静,伊黎塞纳摸着他的头发,让自己的蜂翼为他挡住宇宙风团,他害怕言谕会觉得冷,事实上言谕确实在冷的直发抖。
虫母的体温本来就比普通虫族高,更何况算算周期,言谕应该又进入了发育周,那么他心理上和生理上产生的变化就会被情绪无限放大,伊黎塞纳的心脏就腾得软了下来,他舍不得言谕受伤,不论是身体还是心情,想到这里,他又把言谕抱的更紧了一些。
刚才在深渊里,他发现了很恐怖的一幕,异种不知为何正在渐入变异期,和他们所掌握的资料完全不同,非常难对付了。
背靠着冰冷的界碑,伊黎塞纳的怀抱仿佛有着沁入骨髓的温度,言谕有些贪恋这种感觉,被蜂翼围拢住的狭小空间成为了FY-01的最温柔的港湾,耳畔是百米外军校生们的议论声,可是此时此刻,言谕第一次没有对未知的深渊产生好奇心,他全部心情都沉沦在哈苏纳身上,而这些心情唯一能投放的对象就是伊黎塞纳。
“伊黎。”
言谕没有动,似乎是贪恋这份温暖,他靠在伊黎塞纳怀里,淡淡地叫他的名字,语气很平静地说了昨晚发生的事。
伊黎塞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意识到了那种液体应该是雄虫的脊椎髓液,但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言谕,尽管他知道如果不告诉言谕的话,自己未免有些卑劣,但是告诉了言谕,言谕一定会陷入到更深更深的情绪漩涡里去,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言谕的善良是经年未改的灵魂底色,伊黎塞纳珍惜这份底色,爱护这份底色,他知道言谕自从开始发育之后激素水平经常不正常,情绪多变,偶尔也会很辛苦,尤其是他体质孱弱,总是会生病。
但是没关系,伊黎塞纳无限包容言谕的任何脾气,因为他喜欢他,他愿意忍让,愿意把主导权给他,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对言谕的喜欢有多么重多么重,那份沉重从他见言谕第一面开始,将以他在永夜里消亡为终。
“告诉我,伊黎,那是什么。”
言谕冷静的嗓音动摇了伊黎塞纳的决心,他几乎从未陷入到两难的境地里去,对他来说,黑即是黑,白即是白,从未有过犹豫,也从不为任何决定感到后悔,他做就是做了,一切后果他都扛得起。
但是很显然这一次他不敢这么强势。
“伊黎塞纳,”言谕喊他的名字,柔软的声线变得清冷,“告诉我。”
怀里的言谕疲惫的闭起双眼,他的精神一直很紧绷,身体在疲倦和亢奋之间游走,他没有力气了。
伊黎塞纳还是决定告诉他。
比起隐瞒,他还是不愿意言谕蒙在鼓里,他有权利知道一切,也有权利自己决定对这些问题的看法。
大不了我安慰他,伊黎塞纳郑重的想,我愿意用一辈子去照顾他,不论言谕是否因为真相而生气、崩溃、悲伤,还是什么别的反应,他都认了。
“……是雄虫的脊柱髓液,虫族的身体有65%都是蛋白质组成,15%的水,15%的脂肪,还有4%的其他物质,包括费洛蒙、信息素、和排泄物。对虫母和雌性来说,剩下那1%是蜜囊和蛋白囊。对雄虫来说,就是脊椎储藏的黄金髓液。”
“黄金髓液不能再生。”伊黎塞纳抚摸着他的脸颊,轻轻擦去他眼角残留的眼泪,“抽出去就是抽出去了,这是雄虫生命的最后一道保障,在遇到生存危机时,髓液能帮助虫族绝地求生,哪怕一年不吃东西也能活下去,被称为生死存亡的最后一道关卡,和死神擦肩,抢一条命。而雄虫会把髓液奉献给心爱的雌虫阁下,这样的话,他就将自己的第二条命奉献给了雌虫,用自己的命,换对方活下去。”
言谕怔怔的听着,伊黎塞纳轻声说:“你昨夜实在太难受了,哈苏纳先生用自己的髓液安抚你的信息素,这其实是个很长远的打算,黄金髓液进入到虫母腺体内,成为微型粒子包裹住蜜囊,形成一道屏障,这样的话,以后你任何一个发育周都不会再觉得难受,不会再体弱多病。”
言谕低垂着头,眼前闪现出他的身影,那么温柔的,修长的身影,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在围着围裙,在锅台前做饭呢吧?炒锅飘出来的烟呛得他眼角湿润,迸溅出来的油花在他手臂上烫成一片红点,他耐心的一遍一遍翻炒,抽空还要去看看另一个炉灶上烧的汤锅,那勺子舀起来一点尝尝,觉得味道淡了添些盐,觉得味道咸了添些汤,然后盖上盖子,出了厨房,在客厅里看着钟表,坐着等待冕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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