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黎塞纳顿了顿,回过头问:“冕下,你该不会是一直都有这个想法,所以没有立唯一的王虫?”
言谕温声说,“是,我觉得王虫除了侍寝作用应该还有政治作用,况且我不需要侍寝,虽然虫族是一雌多雄社会,但我不会那样做。”
伊黎塞纳嗯了一声,站起身,手指搭在他的摇摇椅上,吱吱嘎嘎地推着美丽的小蝴蝶,若有所思的说:“那您是答应我的追求了吗?”
“……”言谕抿唇别过头。
他望着窗外积聚的乌云,层层电闪闪烁在浓云之中,眸中映出一些淡淡的雷色。
这里有一扇大落地窗,看风景最好,窗前有一盆正在开花的茶花,伊黎塞纳侧着头伸出手,从侧面看上去,他纤长的睫毛就像扑簌起舞的蝴蝶,在浓厚的乌云墨色里专注的抚摸花瓣,衬出一抹深沉的韵色,此时雨声才渐渐响起。
言谕轻声说:“伊黎,你知道,我是个实验品,是见不得光的恐怖武器,你还这么问我……你是认真的吗?”
伊黎塞纳慢声说:“冕下,你是在顾虑,你立王虫,只是在为自己的身后事做打算。”
言谕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扶手椅的边缘,轻声问:“……有吗?”
伊黎塞纳回头看他,水蓝的眼眸盯紧了他的墨瞳,深邃的目光注视着他,好像要看穿他眼底的情绪。
言谕下意识的躲避,他很难分清自己是心动还是基因作怪,让他的面皮在升温、发烫。
被伊黎塞纳这样看着、问着,他有种想要逃避的念头。
扑面而来的雄虫信息素温和的步步逼近,他们刚刚交流过信息素,那种吸引力还没消散,以至于心跳同频共振,彼此的情绪都无比强烈。
伊黎塞纳的瞳孔里荡漾着心碎般的神情,“言言,你的眼神在告诉我,你又在想着离我而去了。”
言谕硬着头皮,心脏怦然,静静地说:“我是虫母,也是杀神一号,注定会陨落在战场上,如果有那么一天,异种攻打到星际的边界,我会毫不犹豫地带兵出征,那时,我一定会辜负你的期望。所以,伊黎,我们就当早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现在,我们出门去,我以后也不会对任何虫提及。”
伊黎塞纳仍旧盯着他,执着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的六殿下,好像抓住言谕,就能抓住一个答案。
言谕不敢去看他的视线,也不敢给他承诺。
承诺二字太珍重,哪怕是久别重逢的伊黎塞纳,他也不敢轻易许诺。
眼下的虫族内忧外患,大小烂事层出不穷,这条残缺不全的命,他强撑着往前走,自己都觉得前路艰难,不肯再拖伊黎塞纳下水。
言谕想了想,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不能叫伊黎塞纳多想,以为自己讨厌他,他会哭的。
言谕斟酌着语气说:“伊黎,当我选择了这条路时,一切的感情都被抛在脑后了,包括你。你看我这耳又聋,眼又瞎,腿又瘸,体弱多病,身上没一处好地方,你若是真的和我生活在一起,一定会非常困扰。”
伊黎塞纳的嘴唇在颤抖,他似乎维持不住“何畔”样貌了,雪白长发哗啦啦披散下来,身体犹如僵硬一般纹丝不动。
门被他的精神力“砰”一声关紧。
窗外大雨纷纷蒙蒙兜头淋下,窗子半开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迸溅到他身上,打湿了他的外套。
伊黎塞纳全然不在意,有点可怜的,低声说:“……你是在推开我吗?”
言谕看着他弃犬一样的表情,恍惚间想起许多年前,伊黎塞纳抱着膝盖坐在浴室里的可怜样子,有些心软。
言谕说:“也不是,我……”
伊黎塞纳已经走到他面前,狭长的眼眸微微泛着红,“你别不要我,我是日日夜夜想着你,才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你不是问我怎么活下来的吗?我全告诉你,你能不能别赶我走?”
言谕想说不是的,我没有赶你走,但是话到嘴边却停下,他确实是不想牵连伊黎塞纳,心还是该狠下来。
言谕渐渐放松下来,伸出另一只手,抬起来,摸摸伊黎塞纳的脸颊,“伊黎,你乖,听话一点。”
伊黎塞纳像只被雨水淋湿了的狼狈蜂,湿淋淋的白发搭在他手指上,忍不住用冰凉的脸去蹭言谕的手指,“不听话,不要……”
言谕轻声说,“我是真心的,我自认身体残疾久治未愈,就算没在战场上死掉,这辈子也好不了了,后半生只会越来越糟糕,或许有哪一天,连路都走不了了,怎么能用情感去牵绊住另一只虫的余生?更何况,那只虫……是你。”
是你。
我最不想耽误的虫,就是你。
言谕深呼吸一口气,想推开伊黎塞纳。
可是正如他所说,他腿又瘸,耳又聋,眼又瞎,伊黎塞纳存心不让他走的时候,他根本动弹不得。
伊黎塞纳俯身拥抱住他,言谕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无奈说:“外面还有安全局和军部的虫,我们俩不能耽搁太久。”
伊黎塞纳像只丢了魂儿的蜂,只眼神定定看着他,似乎这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言谕了,“他们要发现早发现了,肯定被牵绊住了脚步,一时半刻回不来。”
言谕就任他这么抱着,没舍得再用精神力链接控制伊黎塞纳。
他知道伊黎塞纳一定会忍耐,小蜜蜂从小就不叫痛,脾气也倔得很。
伊黎塞纳说:“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一向体谅你,但你能不能至少答应我一件事?”
言谕只好说:“嗯,你说吧。”
伊黎塞纳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低低的说:“也许你说的对,但我不认同。至少现在,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让我对你好,喜欢你,爱你。你的伤,我都记在心里,这么多年,我每一天都想着如何才能照顾好你。你有治愈的能力,可没有谁能治愈你的伤疤,我知道你也很辛苦,所以,我想试试治愈你。”
言谕觉得眼眶有点热,不太想在伊黎塞纳面前流眼泪,低着头,觉得这样太傻。
但是经年累月的羁绊让伊黎塞纳变成他生命里无法躲避的一部分,彼此间的毫无保留、数次并肩作战、生死相依,他预想过自己迟早要有一天面对这份感情。
瓢泼的大雨掩饰了内心的盘旋,把深藏多年的、未曾发觉的情感一点一滴掘出来,摊开了摆在眼前。
伊黎塞纳把他推开了一点,看见他泛红的桃花眼,轻轻用嘴唇碰他眼皮,呢喃着说:“……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再也逃不脱了,当你还是雄虫的时候,我就默默的喜欢你了,很蠢是吧?”
言谕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伊黎塞纳喃喃自语:“就算现在局势很紧张,但我相信不会永远是雨天,给我个机会追求你,若是之后你讨厌我,大可以把我拒之门外。”
言谕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伊黎塞纳掏心掏肺的话让他没办法不动容,他不是石头做的,这么多年伊黎塞纳对他的好,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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