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熟悉。
在谢恺尘——成年的那个刚刚把他从森林带到人类社会时,为了保护,把他暂时放在裴桉家;那时候的小神禽因为长期见不到外人,也像现在一样一天比一天虚弱,透明得像是阳光下随时会消失的泡沫。
654星的人们在无助时呼唤神明,现在他们绝望了,不再相信这冷漠的世间真的有神。
小神禽和任何一种神明都一样,信徒的信仰是支撑祂存在的根本。
如果没有人再信仰祂,如果人人都觉得祂根本不存在,那么祂就会……
消失。
凤凰惶惶然意识到这个可能的终局。
他要再度被世界抛弃了。
没有人信仰他,没有需要他。
他是不合格的神灵。
然而比「自己会消失」更叫他难以承受的是这些畸形植物持续的喃喃低语。
他们无辜,他们痛恨,他们无能为力。
他们听不见彼此,可凤凰能听见他们全部。
小小的男孩浸在那潮水般的痛苦诉说里,蜷在地上捂住耳朵,紧紧闭着眼睛,好像这样就能不被伤害。
不要……
不要靠近我。
救救我。
不。
不要救我——
凤凰的眼泪化作金光弥漫在身周,而他愈发透明,好似随时都会彻底与光融为一体,再也没有「凤凰」。
就在这时,有什么影子落在他面前。
然后,一双大手将他从噩梦最深处打捞起。
孩子惊疑地睁开眼,朦胧泪水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他最依恋的,最想念,最喜欢的那张脸。
“约……阿诺?”
男孩的声音小得像耳语,生怕大一点儿就会惊碎这个美好到虚幻的泡泡,然后自己重又孤身一人,陷在快要被撕碎的炼狱。
他日思夜想的人类先生,在他最最绝望、最最恐惧的时刻,撕破梦魇,跨过千军万马来到他面前,将他拥入怀中。
男人抱着半透明的小孩子走在街上,似乎并不在意被无数眼睛盯着。
花盘上浮现出诡异的人脸,花茎和叶片也化作肢体,如同厉鬼,向他们扑来。
小凤凰害怕地把脸埋在成年人的怀中。
谢恺尘看都不看那些畸变物,一抬手,精神力化作结界,白金电光流动,所有袭来的怪物在触碰上边缘的刹那灰飞烟灭。
齑粉亮晶晶地洒下来,化作一场星光。
小幼崽半是畏怯、半是好奇地转过头,看着它们旋转、降落。
“别怕。”成年人拨开小孩因惊惧而汗湿的长发,“我在。”
“我来找你。”他说。
他在御敌时有多么冷酷,在抱着孩子的时候就有多么温柔。
“我来救你。”
一个比羽毛还要轻的吻落在小凤凰的额头。
“我来信仰你。”
他一个人的信仰敌过千军万马。
眼看着就要消散的小凤凰,慢慢找回了自己的颜色。
终年阴霾的上空有了一丝裂纹,灿烂天光倾泻而下。
男人将重又恢复的幼崽高高举起,沐浴在光线下。它们将他们两个照得熠熠生辉。
残破的街道不见了。
张牙舞爪的植株不见了。
怨念、迷惘、哭泣……通通消失了。
世界阒寂,只剩他们两个。
谢恺尘笑微微地望着凤凰。
“我来爱你。”
——任他星流逆转,宇宙倾倒,我永远,永远会为你而来。
【作者有话说】
呜呜,他好爱他,他也好爱他,呜呜TT
第88章 弥天
船坞, 幸存者基地。
654星爆发心紊症的事情很快传遍了“魔鬼礁”,这个混乱的星球不仅不会对彼此伸出援手,遇到如此灾难还会一致拉出宇域防线, 禁止654星的居民离开本星球、把病毒带去其他地方。
没办法, 654星的幸存者们无处可去, 船坞成了最后的、名副其实的避风港。
阿比坐在早已停滞的货物传送轨道上, 两条小短腿晃啊晃,手里握着一根金灿灿的、似乎在发光的羽毛。
帅气的大哥哥给的这根羽毛好像有奇效,不仅护佑着阿比小兄妹没再受感染者的骚扰, 还让妹妹一直不退的高烧朝着好转的方向发展。
妹妹已经很久没怎么吃下去东西了,今早醒来时眨巴着眼睛说想吃外面树上的那种橙色的果果。
那棵树离船坞不远, 两百米的距离, 就在以前抵达船坞的轨道站, 这也是654星唯一一条轨道;但如今丧尸围城,整个站点都被那些无家可归、也不再需要“家”这个概念的感染者占领了。
他们不用吃不用睡,二十四小时游荡, 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因为长时间接触不到新鲜的正常人类而逐渐变得更加阴沉, 像一只只织网的毒蜘蛛。
别说阿比这样小的孩子, 就算是自成年人们也不愿意无事深入狼窝虎穴。
“血弥撒”的那艘甲级星舰上存储的食物和其他用品是一年份的供应量, 但闻讯蜂拥而至的人们有一两千,食物每天都在锐减。
以“血弥撒”的星盗们为首, 幸存者们自发组成了巡防队伍, 去丧尸少的地方搜寻物资;这项工作是高危的,他们已经折损了一二十人了, 但回报同样丰厚。
末日来临, 将原本就不怎么文明的社会带回了原始态, 能者多劳, 大家也没什么不服气的。
像阿比这样的小孩子,不仅派不上用场,还因为固有的人小也该吃得少,分得的食物永远一点点儿。
阿比想起妹妹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想起偶尔见到的那些脸色红润的孩子,明明同样的年纪,哪怕在末日前妹妹也只能眼睛盯着远处的好吃的嗦着手指解渴。
妹妹想要的只是一颗果果而已。
不是精致的、摆在橱窗里的小蛋糕,不是更加昂贵的东西,只是一颗不要钱、从树上摘下的果果。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还叫什么哥哥呢?
阿比攥着金羽毛,手心渗出汗。
最终他还是把妹妹交给一个信任的阿姨,找借口偷偷从船坞溜走。
这是明令禁止的,因为搜救是很费时间且有危险的事儿,阿比在刚到船坞的第一天就听这里的大人们说了,如果离开,任何人擅自离开,其他人不会去救。
他评估并且知晓风险,但还是选择去做。
尽管只有九岁,阿比仍是个男子汉,并且从“血弥撒”那儿分到了一把只有击昏档的迷你相位枪。
星盗们是没有什么道德可言的,在“血弥撒”出生的孩子们从小就会接受日后走歪门邪道的训练。
男孩把枪握在手上,羽毛装在口袋里,大哥哥英姿飒爽的模样记在心里,悄悄地,悄悄地避开无所事事乱晃悠的感染者,靠近轨道。
他个子小,脚步轻,和成年人相比,行踪还真是更容易隐藏一些。
阿比会爬树,654星的流浪儿们都会,什么爬树、掏鸟窝、爬水管、去别人家的窗台顺走刚晒好的腊肉,这都是流浪儿们必备的技能。
当然,最后一样他并不会做。
阿比呲溜窜到树上,把橙色的、灯笼一样的果果摘下来。
一节枝头上结的数量有限,更高的他也无能为力,他闻了闻,条件反射分泌唾液,然而一口都没吃,通通塞进口袋里。
男孩一连装了五六个,突然,树下有了动静。
是感染者!
他定睛一看,这个已经失去半边手臂的男人他认得,是他和妹妹睡觉的桥洞附近一个二手电器行的老板;人还算和气,还施舍给孩子们临期的面包。
然而阿比也知道,老板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如果现在被发现,自己会毫不留情成为食物,就像当初的自己和妹妹一口吃掉小面包那样。
阿比藏身在繁茂的枝叶里,瘦小的身形隐蔽得很,一时半会儿都不会被发现。
然而他心里还是忐忑,去摸另一个口袋的迷你相位枪。
变故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他忘记了两个口袋都被果果塞得满满的,拿相位枪的动作直接让它们溢出,骨碌碌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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