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跃连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冰冷,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去。
已经变回人形的豆腐正扶着什么人站好。
那是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金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在长途极速飞行后不大适应,晕晕乎乎浑身发软,站都站不住,柔弱地倚着旁边人。
他喘了好一会才平复过来,撩起垂落的额发,露出那张雪□□致的小脸来。
长睫颤了颤,琉璃瞳焕出夺目的光彩。
哪怕站在白衣白发的男人身边,少年还是显得如此轻盈澄澈,像朵蓄了点儿恰到好处的水汽的云。
永远高悬于天际,又叫人如此想要抓在手里。
苏跃连一瞬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刺激,连尾巴都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放开女儿,站起身,目光里原先的冷酷冰消雪融。
“这位,莫非就是帝国祈盼已久的太子妃殿下?”
第111章 玫瑰
凤凰生命里的前六个月, 从来没有见过人类。
那时候的小幼雏对人类的想象,全都来源于森林动物们的八卦。
有的说人类残忍,自己差点命丧捕兽夹;
有的说人类温柔又神奇, 从树上跳下来摔断的爪竟然能被治好;
有的说人类长得奇丑无比, 看了要做好几宿噩梦;
又有的是说人类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动物, 醉心已久。
直到六个月大的那一天, 太子殿下猝不及防闯入他的生命,为小鸟儿的生命开启了全新的大门。
再后来,他体会到了心动与心碎, 自己也有了人形,逐渐适应着从人类的角度去体会喜怒哀乐。
小凤凰被太子从荒星带走, 不知不觉也有一年多了, 他在广阔远胜过森林的宇宙中又认识到了许许多多人。
小神禽从最开始平等地神爱世人, 到慢慢明白了人类也有好坏之分,摸索着有了自己的衡量标准。
到如今,他已经能够更习惯用「人」而不是小鸟的角度去区分了。
千千万万的人们, 有让他喜欢的, 有叫他依赖的, 也有叫他嫌弃、乃至讨厌的。
——但从来没有哪一个, 能让纪攸产生如此之深的恐惧。
从抬眸看见自阴影处走向自己的人起,从与那双会发光的紫色双瞳对上视线的霎那, 空前强劲的压迫力排山倒海而来, 叫小神禽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是什么?
他神情惊恐。
这绝不是人类,也不是任何一种见过的生物!
尽管这个……生物的存在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但那张妖冶的脸蛋倒是有几分欺骗性。
他裹着锦裘, 脸半埋在雍容华贵的毛领里, 施施然走过来, 好似下一秒就能站在舞台灯光下倾倒众生。
颜控小凤凰一向给长得好看的人加基础印象分,也会更愿意亲近他们;此刻,男人离他越来越近,他非但感受不到欢快的期待,只觉得毛骨悚然,想要跑。
可是,前面有小西盐在他手里,后面都是苏家的人,他能跑去哪里呢?
就算离开,他能靠自己的力量冲出暴风带吗?
尽管他很想忘记自外太空进入“风暴之眼”的经历,可惜做不到。那会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他的噩梦。
豆腐见他能自己站好就松开手了,从头到尾也没有谁想要给他加禁锢的措施。
他们根本不怕他逃跑。
风暴之眼是地狱,他乘坐的是单程票,有来无回。
“是不是来的时候晕车了?”
眨眼间,男人已经来到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弯下腰,同他靠得很近。
苏跃连像个野兽一样,在纪攸的脸旁嗅了嗅,又挑起一撮长发,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你好香啊,宝贝儿。”
男人并没有期待少年会有什么回应,当着他的面嗔怪豆腐:“你看看,飞得不够好吧,我就说你总是急躁、不够稳重,把我们的小客人都弄不舒服了。”
豆腐低下头:“……吾知罪。”
“看来还是得有点儿惩罚的小手段才能让你长点记性呢。”苏跃连的声音轻快,简直像调情,只是说出的话可没那么温暖,“你选选,是砍掉一边的翅膀呢,还是去暴风带离反省反省?”
他讲得那样轻松,好像这不是惩处而是奖励。
豆腐的额头渗出了汗,但还是稳住声线:“听少主吩咐。”
“那就选前一个吧,后者我不好监督嘛。”苏跃连扭头看向另一边,“苏珊,你来?”
侍女惊恐地睁大眼:“少主,我,我……”
“来嘛。”苏跃连像哄孩子似的,“如果你不听话,只有陪他一起受罚了哦。可惜你的翅膀不像豆腐长得那么快呢。”
苏珊并不是伴生兽,是“深渊”的其他种族。
苏跃连说得没错,尽管砍下翅膀都会重新长出来,但豆腐只需要几天,而她需要半个月。
苏珊浑身都在发抖,心理斗争之后还是从墙壁的暗格里取出一把锋利的、不知用什么材料制作成的刀,怯怯地靠近豆腐。
伴生兽紧闭双眼,把背后对着她,皮肉间绽开浅色的双翼。
刀刃上零落的冷光刺痛了凤凰的眼睛,少年向后趔趄半步:“……不要!”
苏珊的手停住了。
纪攸的叫停在苏跃连意料之中:“怎么啦?”
纪攸并不喜欢豆腐,鉴于这个人就是指使铁藤螳大军进攻的罪魁祸首;
可他现在不仅发现元凶另有其人,也接受不了这样无意义、仅起于玩心的酷刑在眼前发生。
善良的小凤凰无法理解有人会以伤害他人为乐趣:“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他让你晕车了啊。”苏跃连理所应当,还替他出气似的。
“我、我没有。”少年摇摇头,“我很好。”
苏跃连叹了口气:“宝贝儿,这么心软可不行,尤其是对让你不快乐的人。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
他瞥向豆腐:“今天就先放过你吧。谢谢我们的小客人。”
苏珊是最先松了口气的那个,手一抖,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白发男人的汗潮水一样打湿了衣衫:“谢谢少主,谢谢小九阁下。”
“小九?”苏跃连问,“这是你的名字吗?”
凤凰望着他,并不吱声。
总想在主人面前立功的小葱替他抢答:“是叫谢小九哦少主,不过他说他不认识谢铮,可能只是碰巧一个姓吧。”
听见谢铮这个名字,苏跃连的紫瞳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收敛得极快,并未让旁人觉察出异常。
还装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一个个都姓谢,这个姓氏真有那么美妙吗?”
对于纪攸来说,这当然是最最好的姓氏,因为它属于他的饲主。
可是那个不讨人喜欢的谢狄川也同样姓谢,而且这也不会是苏跃连现在想要的答案。
就在这时,如同撞钟的巨大声响在主殿回荡。
它悠远而恢弘,每一声都重重地敲在人的心底。
管家俯首:“少主,到点了,圣像该放下来了。”
苏跃连看起来对此不大开心,但也没有持反对意见。
凤凰听见了他们的交谈,正好奇什么样的圣像会在每天定时定点地呈现,手臂被谁抓住。
他颤了一下,回头看见是那个之前被迫持刃的侍女苏珊。
苏珊根本不敢跟他对视:“客人,请您移步,这里是圣像下放的地点。”
纪攸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脚下的确要比其他地方深凹进去一点儿,似乎是特意为摆放什么留出来的。
他迟疑了下,跟着苏珊走出这个圆圈。
“在这里就可以了。”苏珊说,很恭敬,像是也把他当成主家的一份子。
小凤凰觉得自己应该道谢,否则圣像真放下来可能会被砸扁扁。
苏跃连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苏珊,我亲爱的,这种事儿我来就可以了,不需要你多嘴。”
他的语调总是很温柔,可紫眸里温度如冰,像淬毒的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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