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这样能够陪着凤凰,让他心爱的小鸟儿不孤单迷茫,那么他愿意承受永生之苦。
临出发之际,有一个问题却得不到一致同意。
那就是,是否要带上西盐。
尽管谢鸣风和西盐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但是在谢恺尘消失的这段时间,他早就把西盐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
他非常反对:“这么小的小孩子,去了不是送死吗?她能做什么呀?她话都不会说!”
乔拣对谢鸣风的抗议有不同的看法:“你觉得‘风暴之眼’凶险万分,连呼吸都困难,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小西盐是出生在哪里的——母星和帝国都不是她的家乡,‘深渊’才是。”
谢鸣风被乔拣的话说得一惊。
盐盐的人类特质太过鲜明,的确很难把她同德尔塔象限的怪物们联系在一起。
裴桉看着坐在远处双手捧着小鸟、正在进行幼崽加密通话的小女孩,看起来又乖又可爱。
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小幼崽的身体里流着怪物的血。
……也很难想象,自己从小到大的挚友,竟然也是同样。
那位逆转了他的命运,他终生的恩人苏皇后,居然真实身份是……龙类。
震惊裴桉一整年。
最终,这个决定是由她真正的哥哥,也是现在的正式监护人谢恺尘决定的。
“带她去。”他一锤定音,“她很有可能会是苏氏唯一的继承人。”
就算他决定把西盐放在帝国,放在身边教导和抚养,也不可能改变这个身份。
至于日后是留在阿尔法象限做帝国的公主、乃至未来的女皇,还是回德尔塔象限继承苏氏家主的位置,就等到她成年以后自行决定了。
而这一切不仅是出自谢恺尘的考量,也是纪攸的。
在“天使号角”回程的那几日,每一个等到西盐睡着之后的夜晚,纪攸与谢恺尘都不能放松地做些愉快之事,而是进行很长的谈话。
彼时他们还没有料到会那么快重新遇上苏跃连的追击,然而迟早会来的,总是要有筹谋。
少年抱着膝盖看向舷窗外静默的星海,轻声道,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西盐会成为决定性的关键因素。
谁都不愿让这么小的孩子去面对凶险诡谲的纷争,然而在谢恺尘突破不了封印的如今,西盐就是唯一拥有龙血、且比例高过人血的苏氏后裔,迟早还是会卷入漩涡。
与此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击溃,不如让监护人陪着她,一起永除后患。
谢恺尘把这些事一五一十都讲给西盐听,没有编造童话,没有搪塞。
年级再小,也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幼崽双手抱着小凤凰,蓝眼睛并不茫然,反倒很安宁,像一隅无云的晴天。
她看着自己和砂粉色小鸟爪重叠的小手,好一会儿才扬起脸,对着大人温吞地吐露出几个断续的词汇。
“Ma……”
“会。”
“……好?”
大人们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从来没有人听过她说话,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表达什么样的情绪,小家伙总是“咻咻”地模仿鸟鸣。
然而在这个问题面前,在久违地见到了思念的啾啾哥哥之后,她竟然说出了可以被称之为句子的语言来。
小奶啾在她怀里仰起脸,也冲她啾啾两声。
其他大人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谢恺尘可以。
他连同孩子的小手,和小鸟爪爪一起放进自己的宽大掌心,郑重承诺:“会好。”
凤凰会回来的。
尽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确定怎样的触发条件,但是他相信。
他们都相信。
西盐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试图理解他那两个简单的字表达的意思。
半晌,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凤凰的呆毛,然后做出了一个应当是笑容的表情:“咻!”
如果Mama能回来,那么她愿意。
*
德尔塔象限,“深渊”星域,伴星银铃-西格玛。
苏氏的老管家和女佣苏珊从铁藤螳的背上跳下来,停在一朵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银色类王莲上。
“银色巢穴”的所有植物都是从迷雾带中生长出来的,不分水陆。
它们无根,无壤,有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凭空冒出。
也正因为不需要养分,所以才能随心所欲想长多大长多大。
雪原大战后,“昭神”摧毁了整个迷雾带以下的地心,银铃-西格玛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一颗星球了;现在“银色巢穴”基本是漂浮在宇宙中的。
铁藤螳和其他异兽失去了家园,也就格外烦这些不好好待在自己星球上、去别处捣乱的家伙。
好似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曾入侵过其他象限。
王莲上已经停了好几只螳螂在这里了,它们对着不速之客虎视眈眈。
人类。
一个没有被引领和允许进入的,独自找到这里来的人类。
这架机甲若是放在人类帝国,那也是A级的精度,可是没有经过对德尔塔象限气候条件的改装,金属外壳已经被高度腐蚀了。
如果再在里面待下去,或许她会被一同溶解。
老管家走过来,挥了挥手,苏珊举起匕首,手起刀落,切割掉扭曲的机甲外壳。
咣当。
驾驶舱里的人摔了出来。
她戴着简易的氧气面罩,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那应当是非常狼狈的,然而她动作优雅,还有闲情逸致拍一拍衣服上的灰尘,好似身处上流社会的舞会。
老管家看着鹿蔚。
纯人类的身体,哪怕再有高科技的加持,也是受不住“深渊”的。
她能到这里早就伤痕累累,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惶,仍然显得平静。
只是从各个伤口处奔涌的血色,为这种平静增添了荒诞的恐惧。
苏珊沉默地收起匕首,回到老管家身后。
老管家看着她:“帝国的王妃阁下,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不知是因为氧气面罩,还是声带已经撕裂,鹿蔚的声音有些失真,像古旧的机器人发出的噪音:“请……让我见苏跃连。”
老管家道:“我以为您来这里,是想看一眼您的儿子。”
鹿蔚环视一圈,这个动作已经耗掉了她大部分体力;无论她看向哪里,周遭永远是银光熠熠。
她扶着氧气面罩,想要做一个顺畅的呼吸,却因为气管里塞满血沫而咳嗽起来。
等到平息,她才重新开口:“我应该见不到他了吧。”
人类的身体死在这里,连腐化都等不到,不消多时就会被分解。
用不了多久,她也会同样。
她知道自己是会死的,再也不可能回到帝国。
但是死之前,总归还有要做的事。
她八岁开机甲,十三岁学国政,十六岁拿下怒岭星系青少年机甲联赛第一,力压一众熊腰虎背的男选手,十八岁以区域前三的成绩考入帝国ZZ学院。
在别的女孩儿们谈论着新装、舞会和暗恋的男生时,她的少女时代淹没在日复一日的繁重训练中。
为了打磨得更锋利,为了成为鹿家最好的剑。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倒是和谢恺尘比较像一类人。
只不过,谢恺尘不会将他人的尸骨垒砌成自己的平步青云的踏板。
如果没有苏槿心珠玉在前,或者谢铮力保她也登上后位,她本该也有一番作为。
哪怕这天下继续姓谢不姓鹿,也不该埋没不至此。
她做了许多,铲除敌手,铺好前路,希望能扶谢狄川上位,之后自己垂帘听政。
终究功亏一篑。
现在想来,就不该把希望押在软弱无能的儿子身上,早在谢铮身体不行的时候,就应该直接自己夺权称帝。
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
她的儿子死了,她的身体也不可能撑到返航。
除非……
与苏跃连的联手,将是她在凛冬中的最后一根燃起的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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