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现在连十八岁的成年线都没达到,别说做学徒了,连进星舰学院都不可能。
他也只能想一想。
海登默默站在一边,目光一直跟着纪攸。
少年今天的发型出自舒兰夫人之手,编成一个麻花辫,发尾松松地箍着根紫色发绳,是一只小猫爪的形状。
他穿的是林夫人带来的流霜主星传统长袍,和沃伦的筒裙有点儿异曲同工之妙,反正是达茜·肯绝对不会穿的、完全不显身材的那种。
有的人穿起来显得臃肿,放在纪攸身上,倒是看着清爽又自然。
棉麻的布料一直垂至脚面,盖住了那个海登至今不知晓来源的脚链。
外面披了件缀有细小亮片的薄纱,和小九的瞳色是同样的冰绿,“春风吹皱湖面”这样梦幻的意象在他身上得到了具象化。
整个人熠熠生辉,漂亮得像在发光。
……还是和第一次见,和每一次见时一样好看,海登想。
可惜小美人全神贯注听着长辈们的激烈讨论,并没有分给他多余的注意力。
他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小美人的心中就只是朋友,和阿姐、怪大叔没有任何差别。
甚至于,连仅有几面之缘的太子殿下,好像对小啾来说都是不同的。
年轻的男孩儿人生头一回明白心动滋味,酸甜苦辣全都搅在心头,最后全都化成了酸。
他还是不够成熟,也不够优秀,无法与小啾并肩。
他要变得更厉害才行。
有朝一日成了帝国最好的机甲师,才有站在心上人身边的资格。
在那之前,他会尊重对方的所有选择。
海登原本握得紧紧的拳,终于慢慢松开。
有谁搭上他的肩膀。
少年偏过头,看见是阿姐。
脸上并不是叫他难堪的同情,而是欣慰。
“长大啦。”阿姐悄声道。
海登扭开脸,但并没有躲开她的胳膊。
至于另一边,原本所有人都是坐着的,但乌元洲和林夫人互相半步不退,言辞愈发尖刻,情绪激烈到站了起来。
小凤凰有点无措地看着他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他正要起身,郝郎中拉住他,摇了摇头,声音放得很轻:“家长其实是一种很难放手的工作。你要理解她们,更要给她们时间。”
独自长大的小孤雏对这句话似懂非懂。
郝郎中并不多解释,冲他挤挤眼,让他听自己的就好。
一直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的舒兰夫人抚了抚裙摆的褶皱,起身:“林。”
其他人同时安静下来。
林夫人、奥斯汀夫人和舒兰夫人是至交好友,也十分信奉她的教育理念,不然也不会跨越千星把两个孩子送到沃伦长大。
她和这两位总要顾全大局的Z治家、星系领袖不同,她是个老师,是教育家。
在关于孩子的前程问题上,她不会去考虑其他的条件,只看怎样对他/她是最好的。
“你也觉得九儿不该去,对吧?”林夫人看向她,眼神中有迫切。
妈妈们已经给纪攸起了各种各样的称呼了。
舒兰夫人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转向那边双手放在双膝上,乖乖坐着的少年:“九九怎么想?你很想去吗?你想去的目的,是什么?”
她问了三个问题,好像又只是一个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忽然全都投向当事人——这个至今还没插上话的当事人。
纪攸在他们不同意味的眼神中有些不自在地站了起来。
小凤凰明明没有上过学,却在舒兰夫人面前体会到了学生在老师面前的紧张;这或许就是一个自带的气场。
“我……”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颤抖,顿了顿,让它稳下来,“我想去。”
他知道这话说出来会让林夫人和其他朋友伤心,可是没有人能束缚小鸟的翅膀。
他的声音不大,讲话也总是慢慢的,但所有人都在听,安静的房间衬得每个字都清晰。
“那里,联邦那里,有人在受苦。”他说,“我想要帮他们。我也……有能力帮他们。”
奥斯汀夫人和自己的伴侣一样投反对票:“你还这么小,你的人生还有许多路可以走,更加光辉,更加有意义的——”
舒兰夫人看向她:“奥斯汀,不要说这种话,现在已经不是只做高薪工作才能活下去的旧时代了。每种人生选择都是有道理的,不要否定别人的‘意义’。”
她们是几十年的密友,语气重了些并不会打破平衡。
奥斯汀夫人没再说话,只是神情有些伤心。
舒兰夫人像个满意于学生回答的老师那样看向纪攸:“我支持你。”
不仅纪攸,星盗们和郝郎中也同时松了口气。
林夫人和奥斯汀夫人尽管不舍,但并不对继续反对下去。
两人坐在一块儿,舒兰夫人走到他们中间,一左一右揽住她们的肩膀:“我猜,你们俩是打算把九九带回去自己养着。”
夫人们没说话,倒是林小草和海登瞪大了眼睛。
……啊?
他们难道差点和小美人成了姐弟/兄弟了?
好怪。
舒兰夫人看着那边俩小孩打翻了调色盘般的神情,微笑:“艾丽娅再过不了多久就要毕业,去当她的环星系兼职翻译的设计师,海登明年成年之后打算考母星星系的帝国第一星舰学院,我说的对吧?小鸟儿长大了,要离开巢穴,鸟妈妈们舍不得了,就想从外面叼颗新的蛋回来孵。可以理解。”
小凤凰冷不丁听见“鸟儿”,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身份暴露了,随即反应过来只是一个比喻。
不过,明明是人类,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小鸟和鸟妈妈呢?
真正的小鸟很疑惑。
“妈咪……”林小草有些慌张,“真的吗?你们怕我们以后没时间回来看你们了?”
妈咪们在他俩心里永远是雷厉风行的强人,哪里能想到,她们也会有舍不得孩子离开的柔软时刻。
连海登都惊疑地看过来。
“虽然舒兰把你们教得很好,可我有时候还是会后悔把你们送去沃伦。”林夫人把林小草的手放进自己的掌心,不知不觉,当年那个从孤儿院里牵着的小小手,已经和自己一样大了,“每年见不了几次,每次见到,都觉得你又突然长大了好多。”
她越说越伤感,到最后带上了哽咽。
林小草已经完全是TOT的表情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把阿弟拽回来,恨不得一家人抱头痛哭。
舒兰夫人看着这独特的、彼此之间没有血缘、却又亲密不输任何人的四口之家,笑着摇了摇头。
凤凰安静地看着他们,发绳上的小猫爪好似一直挠到心底。
有妈妈,有家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看起来就好像在冰天雪地中找到了燃着柴火的小屋,那温暖足以地域从此以后的所有风雪。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觉得很羡慕、很羡慕,然后为自己的孤单感到迷茫。
然而今天,他好像也只是单纯地为他们的幸福而幸福,因看见他们的快乐更加快乐。
郝郎中搂了搂少年的肩膀:“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我们也可以。别担心,你不是孤身一人。”
那小屋里的温暖也随之传递到纪攸的心底。
他扬起笑容:“好的呀。”
郝郎中看向旁边的星盗:“你们说对吧?”
达茜完全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别,跟你不熟。”
然后面对纪攸又换了张脸:“但我们小九可以。”
乌元洲慢条斯理捋着西装光滑的面料,对此不置可否。
人类的交谈声仍在回响。
在这喧嚣中寂静的一隅,凤凰想着,他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再感觉孤单了。
因为他有了谢恺尘。
因为他的心,有了归处。
*
三日后,“血弥撒”挥别654星,正式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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