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恺尘看向他,鸦羽一样的睫毛有轻微的、仅仅一瞬的颤栗。
年轻的太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重新睁眼:“那我更应该为子民去努力了。”
指挥官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劝解好像在把殿下往深渊——不加引号的那种意象——里推:“等等,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您应该保重自己——”
他在涡轮电梯门关的最后一秒挤了进去,心有余悸,继续念叨。
红色警戒尚未关停,整艘星舰笼罩在叫人心惊胆战的红光中,谢恺尘在这种晕眩的血色里来到海登门前。
小奥斯汀像是早有所料,在他们抵达的那瞬间打开门。
舰桥上所发生的一切,或者说谢狄川那番演讲是同步直播给全舰的人听的。少年取下了护目镜,海蓝眼瞳里是和指挥官一模一样的不赞成:“殿下,虽然我有自信‘天羽羽斩’已经被调※教到最好的状态,但是您毕竟是只身前往,我不认为胜算很大。他们根本不是要跟您比试,就是找个理由……”
杀了你。
这句话在海登和指挥官心中同时响起。
但如此不详又泄气的话语,他们不愿在当事人面前讲出来。
“我知道。”谢恺尘沉声道,“他们想做什么,我都清楚。但我不想死,也不会死。”
他才刚刚与小九互诉衷肠,他还没有找回小叽,他还没有去母亲的墓前以真正了解自我的身份叫她放心,有那么多待做的事情,怎么可能现在就死。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再加上有了联结之后没那么容易暴走,而最匹配的“S-天羽羽斩”这回是放在海登手里的,不会再被有心之人动手脚。
他相信自己,也同样是相信他们。
海登和指挥官仍在左一句右一句劝他另作他法,最年长的也最先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天羽羽斩’的初号机一直摆放在机甲库里,就在船上。也许有个人先代您探探路,看看他们的诚意比较好。”
谢恺尘不同意这个方法:“一旦他们发现了是假的,会毫不留情杀了去的人。”
海登要是留胡子现在一定在吹胡子瞪眼:“您都知道他们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会留情面,怎么还要以身试险?”
谢恺尘:“我不会让别人替我去冒这个险的。”
指挥官:“殿下,您相不相信,只要您有需要,全舰的士兵、包括我,都会打破了头要替您去探这个路——我们都不怕死,但怕死得没有意义,死得憋屈。”
谢恺尘:“替我伪装然后被揭露,就是有意义的死吗?”
指挥官:“当然!如果敌方杀意已决,说什么我们都会选择殊死一搏,誓与您、与舰船共存亡,绝不让战友蒙受平白的冤屈!”
这两人情绪高昂,年纪最小的海登反而冷静下来分析:“其实就算以寡敌众,‘天使号角’也不一定就是百分百输。我已经看过参数了,这毕竟是帝国首屈一指的战舰,三皇子带的舰队虽然数量多,可是大多是A级以下、甚至还有C级的星舰,不堪一击。只要指挥得当,时机合适,还是有可能逃脱包围圈的。一旦接近帝国疆域,我有办法恢复通信,联系乔少将。”
在发现被包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尝试着与帝国联系,但信号全被阻断,就算想向乔拣求助也没办法。
指挥官同意:“他们不敢在阿尔法象限公然对太子的舰船下手,就算虚构出殿下的罪,也应该交予帝国法庭审判,而不是凭借一个人的判断就地处决。”
谢恺尘沉默片刻。
他在衡量,衡量一个人的性命,一船人的性命,一个舰队,整个帝国。
人命,前途,是否可以拿上天平进行衡量?
他不知道。
就算是他,也没有遇上过如此棘手的问题。
指挥官见太子的表情怅然,知道自己和小奥斯汀的话对方已经听进去了一点,松了口气,趁热打铁:“所以,殿下,就试试看那个先派一个人乘初号机过去的方法吧。”
海登看了看谢恺尘,问指挥官:“那派谁去呢?”
指挥官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派遣九死一生,选择谁,就是选他去送死。
就算他也相信所有的士兵们都会同自己所说的那样,为了太子和帝国赴死没有一秒钟的犹豫、甚至会争抢不已,可是说出这样的决定仍然是沉重的。
“要不,让我去吧。”
一个声音响起。
房间里的三人面面相觑,发现都不是对方说的。
他们同时扭头看向门口,有谁倚着门框笑着。
……是韦伯斯特。
“是你……”
指挥官认得他,后者曾经也是帝国军的一员,差点害死太子之后销声匿迹。
他的眼中迸发出怒火:“你还有脸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上次你……”
韦伯斯特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复杂难以用语言描述,然后看向谢恺尘:“殿下,让我去吧。我不想再做缩头乌龟了。上一次做的事,我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弥补了。”
且不论他的英雄主义情结究竟是否合理,海登先提出问题所在:“你的精神力等级是多少?A?B?你根本匹配不了‘天羽羽斩’。就算是初号机,也是为了S级设计的。凯恩能驾驶三皇子的机甲,是因为他们同样是A+。”
然而放眼望去,整个帝国,全人类也不可能有比肩谢恺尘的S级。
韦伯斯特意味深长道:“小阁下,我知道这是您的专业领域,不过您是正派人物,使用的也总是合规的办法。但您要知道,我们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若是想在大背景下抢眼一点,就得有些歪门邪道。”
指挥官听了他们的话,明显不信任韦伯斯特,很不放心:“这种满口谎言的
人——万一他是过去和三皇子汇合的呢?他本来就是鹿家的人啊!”
韦伯斯特并不回应前同僚的质疑,捋了下头发:“殿下,我曾经对不起您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就当是我的赎罪。”他似乎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很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只有一个请求——请您带上我的小妮可和奥莉维娅回帝国吧,妮可就要过九岁生日了,我想她比起孤零零地漂泊在太空中,一定更愿意和母星上好久不见的朋友们一块儿。”
他最知道用什么话拿捏太子的软肋。
此话一出,谢恺尘眼前浮现了妮可和西盐在一起坐在地上玩玩具的情形,那是他的小妹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拥有同龄的玩伴。
韦伯斯特很清楚,谋害太子是重罪,就算谢恺尘此前在吉斯特村答应过会赦免他,日后仍有可能被翻出来,不仅是他,他的妻儿都会被连累。
迟早是一死的。可要是今天成了探路石和牺牲品,说不定能封个烈士什么的,他的奥莉维娅和小妮可能够洗掉罪罚,还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听起来就很划算,绝对是个很难被拒绝的交易。
韦伯斯特看太子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请求算是被答应了。
背负着罪孽的男人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长官,带我去看看初号机吧。我之前就觉得她很美,没想到还有亲手摸摸看的机会呢……”
*
两年前从瓦伦丁共和国返程帝国的路上,韦伯斯特既然能让谢恺尘的机甲暴走自舰船坠落,他的确是有那么点儿小能耐,竟然也匹配上了“天羽羽斩”的初号机。
以药物手段强行提高精神力等级的方式一直是禁忌,因为它不但是短暂的,撑不了多久,而且会严重超出身体负荷。
不需要敌方做什么,光是坐在机甲里,韦伯斯特很快就会承受不住了,七窍流血,或是更惨烈的死状。
但足够蒙骗谢狄川一段时间,试探对方究竟是何意图。
谢恺尘第一次看见其他人坐在自己机甲的驾驶室,就好像看到别人穿了自己的衣服。
……虽然小九也确实穿过他的衣服,但跟现在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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