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头疼得皱起眉。
自洪莽期结束,为了修补神魔乱战留下的损伤,以保人世不灭,神族全部并入云间天境不得离开,现已在那绝美云境居住多年,走前只留下了部分的昌留鲛人,为那——
“氾河一支怎么样了?”
意绫问道。
老人不回,反问:“你先与我说说昨日的课业都讲了什么?”
“氾河压饲梦,氾河在,饲梦不起,氾河不在,饲梦出,氾河饲梦一枝而起,相生相克,我等需保氾河一支,以保饲梦不出。”
意绫说完这句话,翻了个白眼,白净的脚用力地踩了一下水面,愤愤不平道:“可这么多年下来,氾河一支也没有出过什么事啊!早知道这边这么太平,我当初就随着父君而去,总比留在这里终日无所事事好上许多。”
老人不觉得她说得对。
“你闲些才是好的,你若忙起来说明氾河一支处境不妙,那是天下乱起来的征兆,不比现在好。”
意绫也知道老人说得在理,只是她心里气不过,总觉得自己如今闲得要命,想去找谁玩玩,又恨四海族人不在,只能被困在这小小的天地里,每日对着差不多的人物景色发呆。
老人知道她心里难受,就把他带来的鸟放在了地上。
瞧见那只十分漂亮的灵鸟,意绫终于露出笑脸。
她很满意这只漂亮的灵鸟,拎起笼子,点了点若清的头,转而带着若清潜入水中,去了她在海底的宫殿。
若清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宫殿,那座镶嵌着无数珍宝,四周围绕着不同游鱼的宫殿很快吸引了他的目光。
昌留鲛人的宫殿坐落在水下,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宫殿之中到处都是珍珠宝石,让来到这里的人盯得时间长了,会有些眼花的甜蜜烦恼……
这还不算什么,等若清看到正门的那棵巨大的珊瑚宝树后,若清不得不承认薄辉一族的财力,而后发现留在昌留的鲛人其实不多,其中年纪最小的就是他跟随的这位意绫。
而意绫很喜欢他这只灵宠,带着想要炫耀的心思,带着他在宫殿里转了几圈。
若清跟她走了几个来回,眼睛终于从那些奇奇怪怪的摆件上离开,注意到了一侧的壁画。
说来也巧,这时意绫遇到了族中的姐妹,几人凑在一起说话,给了他欣赏壁画的空闲。
他细细地看去,从壁画上看到了一团黑云,这才知晓了昌留留在人间的原因。
——饲梦。
据壁画上所写,饲梦出生在天地初开之时,是依靠着万物的恶念、贪念、邪念而生的妖邪,有着谁也无法匹敌的力量。据说只要万物不灭,人心底仍有杂念,饲梦便不会死,也不会变弱。是以当年的饲梦对薄辉而言是比妖首百杀还要棘手的人物,谁都拿他没办法,直到氾河百家旁支中出了一位大善人,饲梦的好日子才算到头。
据说,那善人生来不凡,拥有至纯至善之心,生在正午天阳最足之时,有着令一切妖邪都退避三舍的纯阳之体,又得了潜海龙族给予的天阳石,借此在天元大盛的那日,以自身血脉压制住饲梦,逼着饲梦陷入了沉睡,并因此登上了人皇之位。
而他就是人世间的第一位帝皇,陈若。
意绫口中的氾河一支,就是被大靖皇室赶下皇位的先陈皇室。而潜海一族之所以器重前朝,对前朝多有庇护,就是因为前朝皇室的安危关系到了饲梦。
其实在洪莽期结束之前,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若是前朝皇室血脉断了,克制饲梦的人就没有了,所以潜海以及当时还在的人即便乱作一团,也没把战火拖到氾河一支,唯恐饲梦逃出,毁了三界。
因为担心,潜海一族不止在他们在的时候护着先陈皇室,还在不得不为了天下众生离开之后留下了昌留一支,为先陈皇室护驾。
而留人,留什么人,在当初都是很有讲究的。
薄辉深知因为洪莽期的乱斗,如今的人间就像是百孔千疮的碗,承不住灵气,也承不住太强的人物。为了保证碗不会被撑碎,薄辉留下的人不能太强,又不能太弱,折中选了许久,才觉得留下三子邺鱼与人族的子嗣——鲛人留下最好。
事实证明薄辉的选择确实没错。鲛人的留下并未为人世带来新的损伤。
而今距离洪莽期结束已有千年,薄辉留下来的这些鲛人里,原本领头的鲛人已经离世,族中大小事务如今都是那位老人——聂泷说的算。
聂泷与已经离世的长老不同,他不让昌留的鲛人轻易离海,因此留在昌留的鲛人一直不知外界情况。离不开长留的鲛人闲得无聊时,就会从岸边捡回那些空了的海螺贝壳,去听海螺收集到的声音。
今日意绫的阿姐捡了一个不小的贝壳回来,一边笑一边将耳朵贴在贝壳上,装模作样地朝着意绫挤眉弄眼,等将周围的一群小姐妹气到跑上去拉她的时候,她才把今日听到的趣闻说给对方听。
“我的天,宿枝最近拜入了远山!”
“宿枝?是不是皇室里现今最出风头的哪一位?”
“就是他!”
“远山?是原来的兰回山吗?”
“没错!现今的山主越河尊可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只的九琉神鸟,我还记得当时君主入云,九琉神鸟没去,废八成神力,陪着已经离世的罡目留在这世间,好像除了收徒,不会轻易打开远山之门。”
“这宿枝能拜入他的门下,可是如今皇室中的无上荣光。”
“我的天,能入了越河尊的眼,宿枝做梦都能笑醒了吧?”
“氾河一支一向文弱不能打,你说宿枝是随了谁,怎么这般厉害?”
“他们说血脉纯正的氾河一支都是又高又瘦,身子十分虚弱,只有血脉不纯的才会像宿枝这样。”
“不过宿枝要是去修行,怕是不能再像原来那般行兵打仗,也不能继续留在朝堂了吧?”
“能得了越河尊的青眼,谁还在意留不留在朝堂?你也不想想,氾河一支都短命,若是宿枝拜入远山,得了越河尊的亲传,到时他就是氾河一支里第一个有修为的人,这不比留在京中做个早死的将军强?”
“也是,宿枝又不是今上的儿子,他身为长公主之子,再怎么厉害也坐不上那龙椅,还不如入了远山,受世人敬仰。”
“只是远山规矩多,想来近年都听不到有关宿枝的事了,平白少了个乐趣……”
说到以后见不到宿枝了,意绫撇了撇嘴。她与身旁的姐妹不一样,她对这位近年来出尽风头的宿枝不太感兴趣,即便宿枝被外界称为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也引不起她的在意。
只是她终日与这些姐妹聚在一起,听着她们说起宿枝或是当今最为出名的几个人,有时也会想到另一件事。
“叔父,我终日听家里姐妹说宿枝邺蛟的事,却没有听到过一句关于今上的事,心里有些好奇如今的皇帝是不是很没用?他叫什么?多大了?怎么他的事根本没有人提?”
聂泷手里拿着一封信,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着,听到她充满孩子气的问法,轻笑一声,道:“今上比宿枝小,按照氾河一支的规矩,今上要等明年年初,才能脱离摄政的太后独自上朝,不过今上的性子……总之我不太看好今上,今上身子骨也不好,没什么出挑的地方。”
意绫哦了一声,没问聂泷为什么如此中庸的人能做皇帝,毕竟他们都清楚如今的皇室,如今的皇帝都是为了镇压饲梦所选的看守人,是以今上即便不是帝皇之才,只要他是氾河一支里天阳体最纯的人,那他就会是皇帝。
就像是过往一样。
氾河一支选帝的标准从不是文韬武略,而是一门心思只选天阳最旺的人做帝皇,然后再让有才之人从旁辅佐,以求中都龙运昌盛之地温养天阳体承金运,做万人之主,积其阳气烈性,维持身体里留下的血与饲梦相抗。
而意绫与其他人一样,虽是敬重氾河一支的付出,但本质爱强,一听今上无德无才,也就不感兴趣,只撅起嘴,转身就要离开去别处玩闹。
说来也巧,就在意绫离开之前,有人过来找聂泷,说是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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