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未知情绪的推动下喊了一句:“你!”
他的声音很大,像是在宣泄什么。
单灵被他吓了一跳,又想想他说的话,以为他是那位宿枝,当时眼中涌出了愧疚的情绪,她沮丧又难过地说:“这件事是我不对,我若不是想着师兄走前说过饲梦还会重来,我肯定不会厚着脸皮继续活着,你如今怎么骂我罚我都是你对。”
接着她说了什么若清听不清了,他忙着平复心里忽然涌出来的恨意,浑浑噩噩的想着他为什么这么恨?
难道说即便转世重生,只要前世的记忆在心底留下的影子太重,也会有一些杂乱的反应?
原来,他还会为了已经过去的事情感到生气。
而念着单灵之前说过的清潭害她,他冷着脸继续问:“你说清潭害你又是怎么回事?”
单灵道:“我被关的第六年清潭过来见我,说外面现在乱了起来,邺蛟动了,谁也治不住他,若是这样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他想要我看看,世人能不能避开这次的祸乱,能不能压制邺蛟,可那时的我犯了错,即便身上有师父的眼睛在地下也看不清楚,这时他又说要我把眼睛借给他,由他来看。他说,等他处理完邺蛟的事就会回来接我。为了让我信他,他把心交在了我的手上,用心换了我的眼睛。那时的我还没想通我为何犯错,我信他了,他却拿着我的眼睛走了,害得我族亲死亡之时我毫无办法,只能听着他们今日做了什么,明日做了什么……后来,我听说他借着我的眼睛看到了邺蛟的弱点,我听说他杀了邺蛟,砍了邺蛟的头埋在了一处山中,再后来,他因为这件事立了功,饲梦也没有被放出来,我就想,他做的事还是好的,那样我就安心了,我也没指望他回来救我,我就是想要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饲梦如何了,可我没等到他,我只听到了一个消息,他在杀了邺蛟的地方建立了一个门派,他成了清原的祖师,直到死前也没把眼睛还给我。”
“他利用了我,骗走了我的眼睛自己成就了功名,一百年后我出来了,我本想去清原,可物是人非,我没了眼睛,失了一身的神力,去了又能如何,难不成要对着他的棺材吐口水?——我觉得没有意义,也不想活了,就想在死前去师兄离世的地方看上一眼,不承想捡到了师兄留给我的信,信上说饲梦还会被放出来,要我去找能阻止饲梦的人,我拼命地算,算了很多次才算出来能够阻止饲梦的人在哪里,最后跟着天道的指引,找到了卡在石缝中的季环生。”
“季环生很怪,他的身体时大时小,时而颠倒,时而对调。我不知道他这奇奇怪怪的身体算是怎么回事,见他蠢笨,就把他养了起来,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弄明白了他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说你们真的改变了过去,如果季环生是因为一千年后的你们插手了那段过往才出生的,那他体内就会有错乱时空留下来的力量,他就像是出生在两代缝隙中的异类,因此不符合天道出生规矩的他,才有可能阻止钻了天道空子的饲梦。他时大时小的身体可能就是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若清。”她愧疚地走向若清,一只手伸向若清,小心翼翼地说,“你恨我也好,厌恶也好,我都受着,可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这个,而是即便澶容是邺蛟的转世,他也不可能有修改过去的力量,这事很奇怪你懂吗?你必须去摸清他的情况,不管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澶容,你都不能放任他不管他,如果你真的不管他,他若是犯了什么错被世人围剿,他未必会赢,就像他千年前就没赢一样,你懂吗?”
她情真意切地说:“趁现在还没有出现什么乱局,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现在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不管你是谁,澶容是谁,现在都不能含糊不清的带过。”
若清自然知道她说得有道理,所以他没有开声反驳单灵。
片刻后,若清睁开已经变得平静的眼眸,对着单灵不悲不喜地说:“你要我要怎么做?”
“进他的神海!只有你进他的神海才能看到他藏着的秘密。”单灵说到这里,弯下腰从肚子那里取出了一块白白的石头递给若清。
“低阶修士进高阶修士的神海有危险,这块石头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你带着它进去,它能保你在危险的神海中来去自由,不会被澶容的神识攻击。”
若是以前若清听她这么说一定会收下,可现在的他不是过去的他,经历了太多的人已经开始很难相信别人,加上他担心单灵会因澶容可能是邺蛟而算计澶容,说什么也不肯用单灵的东西。
而他不用,说的也直白:“我不要,我不信你,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澶容可能是邺蛟便要借着我的手害他,我怎能肯定你的这块石头对他没有坏处。”
单灵急了:“我行得正坐得直,我真不是那种玩弄手段的奸佞小人!还有,如果澶容的神海……”
“那就让他吞,那就让他杀!”若清直接站了起来,打断了单灵的话,咬着牙说,“我宁可死在他的神海里,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借着我的手去害小师叔!谁也不行!”
话音落下,单灵知道多说无益,愁得不知怎么做比较好。
能说的话似乎已经说完了。
若清不愿意继续对着她,转过身离开了这几乎要把自己逼疯的房间,来到了门前坐在了门槛上。
他老实地坐在这里等澶容回来,脑袋里装满了这些杂乱的事,重的几乎要坠下去。
他就这样坐了许久,终于等到澶容回来了。
澶容对那金龙门很有兴趣。
若清打起精神,抬起头看向头顶的金龙门,“你为什么想去看这金龙门?”
“有种感觉。”
“什么?”
澶容说:“这东西很重要。虽然不知道重要在哪里,但就是觉得很重要。”
他这番话说得很无厘头。
若清无意细究,他筋疲力尽地拉着澶容的手,将脸贴向澶容微冷的手背。
“师叔。”若清用疲惫的沙哑声音说,“我想去你的神海看看,你会让我看吗?”
澶容顿了顿,问:“你想看什么?”
“单灵说想知道你是不是邺蛟,需要进你的神海看看。我想确认一下。”若清说到这里仰起头,观察着澶容的每一个表情。
澶容也在看着若清。
他比若清看的还要认真。
就在若清以为澶容会拒绝他的时候,澶容终于收回了凝视他的目光,低声说:“好。”
看到澶容答应,若清的心情却越来越糟。
澶容这样百依百顺的态度让他觉得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很残忍的事情……
可为了弄清真相,他别无选择。
他压住沉重的心,拉着澶容,两个人一同躺在一张床上。
澶容一直乖乖地跟着他,从不说自己在想什么。等着若清躺下,澶容望着旁边的床幔,忽地叫他:“若清。”
“嗯?”
“这个东西给你。”他一边说一边掏了一下衣袖,却是拿出了一块云纹玉。
他把玉佩郑重地交在了若清的手里,对着若清说:“你收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东西在你的手里。”
若清拿着那块玉,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如果他没记错,清原的玉已经被素音偷走。
为何澶容手中会有一块云纹玉?
若清张开嘴有意问个明白,澶容无意多说,就道:“你自己看吧,我今日起得早有些乏了,先睡一会儿。”
若清点了点头。
心事重重的两人一同合上了眼睛。
……
一股暖流贴着脚底,一路拖着若清来到了十分贫瘠的土地。
若清知道每个人的神海都是不同的,每个人的神海都会根据每个人的内心变成不同的景象,可若清从不知道澶容的内心会是一片荒地……
这里的天是闷青色的,没有一根草,没有一片云,只有干枯的河床以及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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