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谁身子一歪,靠在谁的腿上?
——“燕沉。”
房间里没做完的衣服会给他吗?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那你会跟他走吗?
——“小师叔,你有没有看到燕沉?”
怎么,
你要跟他走吗?
疑惑的声音到这里变了味。
闭目修炼的澶容眉头越皱越紧,一张俊脸阴沉得可怕,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声音和若清的脸交替出现,最后还是霓姮的身影突现,这才破开了由若清组成的迷域高墙。
可她却留下一句——
“小师叔,你忘了,生性太善良,于自己不是一件好事。”
那女人如此说着。
如果顺着她的意思去想,那两个靠在一起的背影为什么不能分开……可不可以用剑分开?
“滴答!”
在这一刻,水滴落下的声响好似放大数倍,一下子惊动了思绪逐渐有些疯魔的人。
察觉到自己心境不对,寒池边上的澶容身子一震,长睫上抬,露出了一双情绪复杂的眼睛,“狻猊。”
心情不好的他缓了片刻,对着门外的石雕说:“最近我可能要出去一趟,你去禁地告诉他们,不要在我离开的时候胡闹,如果有谁性子急跑了出去,坏了我的事,我是不会让他死的。”
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狻猊不敢耽搁,连忙去了禁地。
等狻猊走后,澶容抬起手按住胸口,发现心又开始疼了起来。
但面无表情的他不在意这点痛,只盯着覆了一层水珠的白玉阶,愣愣地想着,如果方才水滴没有落下,他还要往下想什么……
*
离开禁地,狻猊在山下的河道里发现了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男人背对着它,发间带着几条银色流苏,身材高大,却不显得笨重,是它最熟悉的存储粮库。
它歪过头。
对面的傅燕沉不知,自从他入了清原起,狻猊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吸食着他身上的暴戾之气。此刻瞧见自己长了腿的食物,狻猊好奇地停下脚步。
它也是闲的。
狻猊趴在巨石后方,眼睛往左侧移动,紧紧盯着傅燕沉不放,想知道傅燕沉要干什么。
不知道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傅燕沉甩了甩湿淋淋的头发,拎着几条鱼回到岸上。
狻猊看到这里,站了起来,发现傅燕沉抓得是它眼中十分矫情的一种鱼。
这种鱼娇气,如果受到了惊吓会立刻死去,鱼肉也会变质,因此不管是饲养的过程,还是抓捕的过程,都需要很小心,一般生活在元江死水里。
清原的五长老很喜欢吃这种鱼,为此特意分出一片水域将鱼圈起来,精心养了许久,没想到今天遭了贼。
而贼——傅燕沉不知狻猊的腹议,先把抓到的六条鱼按照大小个头摆好,之后眯起那双细长的眼,用指甲夹住最小的鱼扔回河里。
排完了个头,他拿起几个竹笼,对着剩下的五条鱼想了半天,将最小的和第二小的分别装起来,接着看着剩下的三条大鱼,选了又选,把最大的鱼放在了最整洁的竹篮里,剩下第二大、第三大的鱼放在了一起。
在这之前,他把放大鱼的竹篮仔细地擦拭过,连上面沾着的草都小心地摘了下去。与其一比,放另外两条鱼的那个竹篮就很随便,不止没有捡掉青草,还把外衣挂了上去。
狻猊瞧得入迷,一直跟着他,见他回到群山院,先去了山下柯岱和尹月的住处,把最小的鱼给了柯岱,第二小的鱼给了尹月,然后又去了山顶的小山居。
紧接着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来到澶容门前,他拎起放着大鱼的竹篮,举棋不定地把竹篮放在澶容院中,又拎了起来。
如此摆放几次,他忍不住打开竹篮的盖子,盯着那条最大最肥的鱼看了半晌,拿起一旁竹篮里第二大的鱼比了一下。
其实第一大的鱼和第二大的鱼大小没差太多。
可是……
傅燕沉心烦地啧了一声,弯腰拿起那条本来要给澶容的大鱼,把它和第二大的那条互换了位置,将第二大的鱼放在了澶容的门前,敲了敲门,“师父?”
听到这里,狻猊撇了撇嘴,静静地看着傅燕沉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竹篮送了过去。
这人送鱼不要紧,可他送的是较小的鱼。接下来他拎着第一大的鱼、第三大的鱼去了若清那里。
然后这个据说十分迷恋澶容,却只给了澶容一条鱼,不但只给了一条,还把最大的鱼拿了回来,只给澶容放了条小鱼的小气男人一脚踹开若清的房间,态度嚣张至极。
“……”狻猊不是很懂人的感情,只觉得傅燕沉喜欢人的方式多多少少有点不对劲。
澶容和若清,一边是嘴上喜欢,却连一条鱼都舍不出来的虚伪问候,一边是嘴上讨厌,但不管得到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交给对方的真情。
两方一比,傅燕沉对澶容的爱意显得有些不上心。
替自己的主子无语了片刻,狻猊很快给傅燕沉找好了理由。
它想,傅燕沉可能就是那种画本子里兄弟如手足,男人/女人如衣服的类型……
思及至此,它有些替澶容肝疼,但不好掺和小辈之间的事。
而屋内那病弱的男人瞧见鱼眼睛一亮,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两分。
见此,傅燕沉有些得意,却不愿意表露出来。
知道傅燕沉不吃鱼,晚上的时候若清给傅燕沉做了一道点心,两个人见今晚月色好,搬了桌子椅子去院子里赏月。
凝视着头顶的月亮,若清吃鱼的动作慢了下来,朝着自己最亲近的友人说:“你上次说郑国歌舞出色,有机会带我去看看吧。”
近来他的身体好了许多,想要去的地方也变多了。
傅燕沉抬起头,“好啊。”他说,“以后有机会,我看过的山河景色,我都带你走一趟。”
若清点了点头,心里无比期待那未知的景色。说句心里话,他是真的很想出去看看,只是现在他身份敏感,不能轻易离开清原……
而若清不知道,拿着一盒点心的澶容此刻正站在外门那里。亦或者说,只要傅燕沉来找若清,澶容都会跟着、看着,不允许这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原本在看热闹的狻猊感知到主子的气息,瞬时放轻了呼吸。
它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还是被对面冷着脸的男人发现了。
平静地瞥了一眼狻猊,澶容将手中的盒子扔掉,转身离去。
狻猊看不出澶容的心情,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走了一阵子,低着头的狻猊忽然听到澶容说——
“八鸦在徐河?”
狻猊步子一顿,不知澶容为何提起那远在千里之外的魔头。
它小心翼翼地说了声是。
这时,澶容抬起头,一双黑沉沉的眼盯着头顶的月亮,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那可是个好地方,他真会藏。”
狻猊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贸然接话。
其实只要是禁地里出来的东西都知道,能在澶容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只有那个身体不好的人。
除了若清,澶容不给其他人在他面前放松的机会。
因此,闲谈的话若清能接,不代表它能接。而它看着澶容宛如被黑夜上了色的脸,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傅燕沉发现群山院最近有些不对劲。
过于奢华的摆件,精致的膳食,澶容变多的衣服,无一不在说澶容如今的心态跟之前不一样。
可是什么让自己死板木讷的师父有了变化?
懒洋洋地坐在石阶上,傅燕沉仰起头往后看去,视线颠倒的地方有若清坐在窗前看书的身影。
他隐约察觉到这个原因有可能是若清。
想来是群山院顶的小山居有了外客,惹得澶容开始在意起这些事情。
而澶容确实是在意的。
今日,掌门要澶容去趟苏北,去看看师祖隐居在外的子女如今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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