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枝丝毫不怕,面无表情地抬手指向船家,问:“他救了你是不是?”
邺蛟冷笑一声:“你没长眼睛?”
宿枝点了点头,在他如此说后抬手拍了一下船身,将船家震下河去。等着船家落水,他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衣袖挽起,大大方方地当着邺蛟的面把船家捞了上来。
奎傻眼了。
邺蛟也忘了要骂他什么。
两人都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等把吓傻了的船家拉起来后,宿枝掐着船家的肩膀,对着邺蛟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他救了你是不是?”
邺蛟此刻忽然不怎么想回答了。而他任性惯了,不想看别人的脸色……就不看别人的脸。
宿枝可不管他在想什么,仰起脸,危险地眯起了那双美目,阴恻恻地说:“所以你必须报答他。”
看宿枝那副样子,如果邺蛟说不报答,宿枝都能拔刀架在邺蛟的脖子上,逼着邺蛟去报答船家。
奎见气氛不对,不忍只看着宿枝逼迫邺蛟和船家,无措地抬起了手,想拦又不敢拦。
这时,宿枝又一把掐住了船家的脸,对着那已经吓傻的可怜人说:“你救了他,我救了你,我们两折中一番,他报答你,你报答我,你把他让给我,让他帮你报答我,你就不用报答我了,他也借着我报答你了。”
奎:???
这是什么强盗算法???
妖魔的良心再次被无耻之人激了出来。
奎试图发出正义的声音:“不是!你等一下!你这样做不合适吧?明明是你将人推下去的……”
宿枝回过头,不善道:“他自己没站稳,怎么能怪在我的头上?”说罢,他看向那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人,撩起对方脸侧湿淋淋的长发,掐着对方的肩膀,将这人拎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直接飞出了船中,留下奎对着空中大喊了几声混蛋。
自从出生以来,邺蛟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怠慢。
虽然知道他身份的凡人很少,但薄辉那一代人中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而在那个血统决定一切的混乱时期,即便母亲改嫁珠藤,即便他不姓父姓,他也是薄辉的子孙。
与自己那不受待见的亲爹不同,薄辉偏宠他,纵然他在洪莽期乱战的时候帮着珠藤打了邺鱼,薄辉也没有说什么,还在事后封了他一个宁水水君,在珠藤蛇女去世后继续庇护他。
由此,旁人看出了薄辉十分偏宠他。
因此,他一生顺遂,从未遭遇过这种怠慢和冒犯。
不过最奇怪的是,面前这个人即便做着如此恶行,身上的灵魂也是干净得要命,让人看了不禁觉得他所做的恶行都是基于善意,并有自己的道理。
而邺蛟喜欢这种看似凶恶其实内心有些主意的人,便有些赞许的看着他。
不过这份赞许在宿枝带着他飞向岸上,一只手按住他胸口后结束了。
“啧。”
不知是谁嫌弃的砸了砸嘴。
邺蛟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又看向那只按住自己的大手,挑高了左侧的眉毛。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爱好。”确认了面前的人是男人,宿枝嗤笑一声,收回了手,一边脱下鞋子倒着鞋里面的沙子,一边说,“前段时间来了个魅惑人心的魅,这两日又来了一个喜欢扮女人的男人,看来魔尊客休的喜好有些不同寻常啊……”
他说到这里懒洋洋地撩起眼皮,长睫上抬,抵着眼皮,露出了一个十分无语的表情,道:“但他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他以为我喜欢看这个?”
他说完转过头,看向身后衣衫不整的邺蛟,眼睛停在对方被水打湿的眉眼黑发上,顿了顿,又平静地说了一句:“确实有点喜欢。”
业怀:“呵。”
他说喜欢,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情意,平静得像是根本没有收入邺蛟的影子。
邺蛟一时有些好奇,想要知道他的眼睛里都藏着什么,在他不理自己往前走后老实地跟在他身后,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他自认实力不俗,也不觉得自己的变化术有什么漏洞。
宿枝不感兴趣地说:“氾河一支是天阳体,任何邪门歪道接近我,我都能感应到。”
“身边的那个山魅。”邺蛟兴致勃勃地问:“你是怎么说服他一心向善的?”
宿枝淡淡道:“我没劝他,我只是告诉他,要不改,要不死,自己选。”
邺蛟笑了:“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
“肯定不是,可我懒得听他的。”宿枝笑眯眯道:“他要我引人向善,那我就用最快的法子引人向善,如此一来他们答应我,世间少了一个恶人,他们不答应我,世间也会少一个恶人,横竖我都不吃亏。”
他蛮横的说法对了邺蛟的胃口,邺蛟耐心道:“你引人向善会把人放在身边养着?”
宿枝说:“当然不会,奎是自己偏要跟上来的。他说我这人行事不够稳妥,害怕我作恶,所以来盯着我。”
好家伙。
这得是多么荒唐的人,才能让妖魔忘了自己的本性,开始担心起了世人,并开始教导他向善。
这件事有点过于神奇,邺蛟无聊许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事情,当即说:“既然如此,你也来教教我如何向善?”
不成想宿枝竟然拒绝了。
“你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我教不了你。”
“那你可以杀了我,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听话的留着,不听话的杀了。”
宿枝坦然道:“不必了,我打不过你。”
“何以见得?”
“奎败了之后,客休找来的人只可能比奎厉害的,不可能比奎弱,而我的实力与奎差不多,加上我这个人直觉一向很准,打得过,打不过,我心里有数,也不喜欢白费力气。”
业怀听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你很嚣张。”
“还好。”
“知道我是谁吗?”
“不想知道。”
邺蛟被他噎了一下,有些不高兴,又碍于面子不肯承认,只别扭地说:“我也不想说。”
话音落下,邺蛟见奎找了过来,转头对着宿枝轻笑一声,袖子一挥,把宿枝和奎放在了一个半透明的罩子里,关了起来。
之后他悠哉地靠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宿枝:“既然这么嚣张,就自己跑出来吧。”
宿枝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奎见被困,心里急得要命,眼睛一转,知道邺蛟是冲着宿枝来的,卖人的速度堪称一绝,扯着嗓子对着邺蛟喊道:“您是不是客休请来的?老实跟您说,我是被这个人欺压控制的山魅,我与您其实是一派的人,您放了我好不好?”
邺蛟向来懒得理他不放在眼里的人,即便听到了奎的话也不回答,只隔着光壁看着宿枝,对着宿枝说:“既然是越河的徒弟,想来本事应该不小,自己解吧。”
他诚心为难宿枝,动用的法阵力量不小,就是想看宿枝心急上火。
可宿枝不让他如愿,反而隔着光壁淡漠地看着他,十分坦承地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还真没有解这东西的本事。”
邺蛟一顿,不信他的话。
他来这里也是存了一份好奇,想要知道向来不能修行的氾河一支出现的修士都有什么本事,此前也听说过宿枝的威名,只当宿枝如今的话是搪塞自己。
然而宿枝却在之后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察觉得到邺蛟的眼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宿枝心平气静地说:“越河确实没有教过我什么本事,信不信随你。”话说完,他觉得无聊,扯下一把草,随便编了些东西玩。
那样子完全是当邺蛟不存在。
邺蛟偏要与他耗下去,就躺在阵法对面的那棵树上,等他出手。
邺蛟困了宿枝两日,在晌午过后听到一些不一样的动静。
邺蛟的眼睛向左侧移动,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