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齐的英雄, 感谢苍天让孤来得及保留下你们大部分人的性命,为我大齐留下如此勇猛的有生力量。孤也知道,有八百二十六个人永远留在了这归来城,这八百二十六个的家人孤承诺朝廷会抚恤照顾,你们是英雄,是大齐永远的骄傲!”
谢涵碗中酒一撒,“敬逝者,敬英雄,敬苍天。”
底下将士多是庄稼汉子大老粗,哪受得了谢涵这样一波又一波的攻势,都一阵激动,甚至好些红了眼眶。
秦文卿见游弋喾有些尴尬,起身亦举碗道:“那文卿就谢将军救命之恩。”
这句话倒像按下一个机关,底下众人纷纷道:
“谢将军救命之恩。”
“谢将军救命之恩……”
一开始是哽咽之语,随后声音渐重,变成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气氛被烘托到最热烈处时,不知哪个声音激动道:“以后我王旗的命就是将军的了!”
“对,以后我洪小流的命就是将军的了!”
“还有我,还有我沈八。”
“……”
秦文卿愣看场中众人,最后坐下来,终于明白今晚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低喃道:“我以为他年轻,却忘了怎么能和一个政客比逢场作戏、收买人心呢?”
旁边也激动得满脸红光的焦大听一耳朵,没听清,“你说啥?”
游弋喾再次站起,重新看谢涵,认真道:“游弋喾谢将军救命之恩。”
这回,谢涵回了对方一碗,“孤的幸运,大齐的幸运。”
“愧不敢当。”游弋喾仰头一碗饮尽后,见场内众人个个热血沸腾,道:“将军真是一个太合格的鼓舞者,如今士气如此高昂,不知将军下一步作何打算。”
这时,徐芬转过头来,“行军打算你为什么不问我?”
就坐在下首的焦大不忿,“右尊而左卑,先问右将军难道不对。”
“呵――”徐芬一嗤,“你是北境副将衔?”
“怎么?”焦大昂首道。
“已经是个副将了,难道还不懂:右将军调兵遣将统筹全局,左将军负责步步为营细致规划吗?”徐芬不屑道。
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上右将军为主将,大小事务基本多由右将军决意。就算左将军制定好计划也要右将军点头。
只是,游弋喾早已领教对方的难缠,不愿与对方为难,见谢涵只微笑看着他们,便也淡淡道,“那想必左将军必有妙计,愿闻左将军细言。”
徐芬当然有想法,事实上就今天一天,他已经推演过无数遍进攻路线了,“归来城与温留城间的黄河流水湍急,我们走偏历城,那里河流最细、水流最缓,用一天半就可以渡河到达,然后不进城,直接奔袭,第三天傍晚可以杀到温留城。
燕贼要报信回去肯定从肘髎县走,最快也要渡船两天,转陆路后,就算派八百里快骑也要第三天中午到温留城。一个下午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准备部署,燕国大军更不可能那么快回到温留城,温留城里恐怕只有千余人马。我们就可以杀燕贼一个措手不及,活捉燕太子,群龙无首,大战也就结束了。”
徐芬侃侃谈完他的方案,周围诸将都围过来听他讲,援军将领尚好,那些守军将领却个个惊慌不已。
焦大直接道:“徐将军想的太美,以为燕贼就是等我们宰杀的羔羊吗?”
徐芬皱眉,“兵贵神速,只要我们够快,他们就会是我们手底下的羔羊。”
游弋喾沉吟片刻,道:“徐将军的想法很好,一定能轻易占领温留城,但是……却未必能活捉燕太子。事实上,一个下午的缓冲时间,已经够燕太子部署了。”
“那他也猜不到我会突袭温留城。”徐芬打断道。
“不,他猜的到。”游弋喾看他一眼,继续道:“届时河北岸,只有温留城被我们控制,大迎、偏历、下廉、巨髎都在燕军手中,肘髎燕军又已回援,我们就被包围了。而且北境之后就是燕国,燕太子可以随时从周边调军过来,徐将军你不知道燕太子究竟多么善于请君入瓮。”
游弋喾的话像勾起守军将领们的噩梦,“他……他简直不是人。”
“魔鬼!”
谢涵皱眉听着众人对燕襄的评价。
徐芬嘲讽扫了眼仿佛被吓破胆的众人,“可事实是,今天,燕军输了。”
“今天会赢,那全是因为燕太子体弱,无法乘船,隔了那么远,他掌控不了全局。”
看来北境几战,燕襄留给他们太大的阴影了。谢涵心中不悦,但也不得不承认燕襄确实有那个能力。
多年布局,一灭齐国的,就是他燕襄。
《江山妩媚美人谋》以女主视角书写,是故很多事情只能呈现出冰山一角,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另一个谢涵是在燕襄病死后才收拢势力驱逐燕军的。
彼时已经是雍王的霍无恤提起对方也不无感慨――“他就是太短命了。”
这样的人,值得任何慎重的对待。
谢涵看向游弋喾,知对方心中必也有一个方案,“那游将军高见呢?”
游弋喾朝谢涵拱了拱手,就着徐芬案上地图指点江山道:“卑将以为当一步一步来,如今燕军驻扎肘髎,河南他们只有一个肘髎县,必如惊弓之鸟。决战在此,再好不过。”
“陈词滥调,老生常谈。”徐芬一嗤。
“兵贵稳,不贵新。”游弋喾不受影响,继续道:“燕太子就算有再多的韬略,信息传递一来一回也要五六日,这五六日就是我们歼灭六千余燕军的时间。再渡河从肘髎到巨髎、偏历,那里都只有千余人,要收复失地,不过弹指。到时燕太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退兵。”
“游将军忘了,北境后就是燕国,燕军可随时抽调人手过来。”徐芬拿对方之前的话头堵他。
“燕国南境,也不过万余常备军。如果燕太子要抽调,就要搭上燕国真正的大军。我想,燕国应该还没有能力与我国全面开战?”说这句话时,游弋喾看向上首谢涵。
谢涵点了点头,“然。”
“所以,燕太子不会选择调兵,而是会选择退兵。但若果燕太子被擒或有被擒的危险,燕国必定不惜一切代价营救。”游弋喾道。
“说来说去,不如直说你们被燕太子吓破胆好了。他无论抓没被抓,你们都害怕。从来没想过要正面出击,全想着怎么让对方退兵,避开对方。”徐芬轻蔑不已。
任是一个有血性的人都听不得这种话,游弋喾这边个个将士脸色又红又紫,焦大握着拳头的手咔啦啦作响。
游弋喾却淡然道:“敌强我退,敌弱我攻。本来就是这个道理,燕太子素有智冠天下之名,这样的人,我们避开,就能减少损失,有何不妥?”
徐芬……徐芬被对方理所当然的语气――那种我懦弱我有理的样子给噎了一下,竟无言以对,扭头看谢涵,“太子不要忘了,燕太子可是给你下了战书?莫非你也要不战而避?”
谢涵:……啧。
他简直要被徐芬气笑了,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调转木仓头来挤兑他?
乖戾而难以驾驭,虞将军诚不欺他。
游弋喾亦转头道:“请将军决断。”
很多人对谢涵的评价里,都有“敏锐”、“善决断”两个词,但现在谢涵发现,他很难决断。
徐芬的方法险,胜率低,却能把损失降到最低,速战速决,不必担心阳溪君押运粮草阴奉阳违,还能捉住燕襄,扩大战果。
游弋喾的方法稳,基本可说是必胜之法,但他们至少要损失三四千的兵马,甚至更多,还有……粮草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谢涵心想,虽说另一个世界的他数年后会有“用二城兵力驱逐燕国倾国之军”的能力,但目前行军以来,他好像还不具备很好的军事眼光。
霍无恤在就好了。听说他是军事奇才,用战功把自己送上了雍国储君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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