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整个大殿静得落针可闻。众人面色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说什么?”梁公“嚯――”地站起身,死死盯着跪在他脚边的宫人,“你再说一遍?”
姬高也冲了上来,双目发红,“你再说一遍,你说妹妹她怎么了?”
“三公主被随太子奸/杀了!”
梁公身形微晃,梁夫人立刻伸手扶住,“君上。”她冷视那宫人,“究竟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掌灯宫人看见月牙湖边的灯灭了……灯被风吹灭了,就过去点,然后……然后就看到……”宫人吓得面有土色,语无伦次。
“你带路!”梁公的声音已经稳了下来,一脚踹在那宫人屁股上。
随使面色惨白,几乎要晕厥在地,却只能立刻跟上。
其余诸使面面相觑、尴尬得很,最后也跟在随使之后。
走过一段不远的距离后,地点越来越偏僻,众人心底已隐隐了然,尤其在看到之前还活色生香的梁三公主此刻满身青紫淤泥地倒在地上,像块破布一样、死不瞑目。
“月儿!”梁公沉痛出声,这一刻,他仿佛老了十岁,鬓角一缕银丝在月下刺眼无比。
“妹妹!”姬高冲上前,等就冲到姬皓月尸体边时,双腿忽然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蹲不下来。
“三妹――”姬元也不敢置信,抖索着手上前解下外袍盖在姬皓月遍受蹂/躏的玉体之外。
“谢……谢。”姬高大抵是第一次对姬元好声气地说话,整个人都怔怔地,说完却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拔出腰间长剑发疯似的朝被卫士用刀剑围在一边,同样衣衫不整的姬击冲去,“你这个畜牲!早在你调戏妹妹时,我就该杀了你!”
“高儿,住手!”梁公忽然喝道。
“君父?”姬高冲到一半,扭头看他,虎目含泪。
“回来。”梁公沉了声音,“今日之辱、月儿性命,寡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姬高垂下手。
“哈哈哈哈!”一旁却忽然有大笑声传来,众人侧目,竟是姬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梁公何必如此处心积虑,今日是孤一着不慎落入圈套。一人做事一人当!孤就把这性命还给梁三公主!”大笑完,他忽然反手抢过一武士的手中大刀,横刀自刎。
眼见着就要血溅三尺,忽然有一个人动了。
没有人看清那飞快的出手动作,等定睛时沈澜之已一手握住刀刃,牢牢止住长刀高速前进的势头,他的手掌鲜血直流。
“你――”姬击怔然。
沈澜之手腕一翻,便折断了刀刃,同时另一只手冲姬击侧脸握拳打去。
“砰――”一声重响,姬击被打翻在地,两手腕骨撞在地上发出咯咯脆响,已是断了,下颌骨也被沈澜之一拳打落。
姬击喉头发出嗬嗬声,却已说不出一个字。
“一了百了前,先把公主所受的痛苦与侮辱全还回来。”沈澜之面色冷硬,再不见平时的言笑晏晏,沾着满手鲜血,如修罗再世。
他走过几步,在姬皓月尸体边跪了下来,抚摸了下她的眉眼,表情前所未有的温柔,“公主生是臣的未婚妻,死也是臣的妻子。请君上恩准臣与公主择日完婚。”他朝着梁公深深叩头。
众人一时震撼,呐呐不能言,这位沈家主竟是个痴情人?
“你说的是真的?”姬高霍然出声。
“真。”
“好好好,月儿有你,当死而无恨矣。”梁公不知是欣慰还是心痛。
“谢君上。”谢完恩,沈澜之又大声道:“辱妻之仇,不可不报,请君上准许臣为公主报仇,臣必荡平随国,用畜牲之国的鲜血,偿公主痛苦,为大梁洗清耻辱。”
“偿公主痛苦,为大梁洗清耻辱。”
“偿公主痛苦,为大梁洗清耻辱。”
“偿公主痛苦,为大梁洗清耻辱。”
周围目睹惨状的武士无一不义愤填膺,扬起手中长剑、刀、戟,霎时刀光剑影。
“好!”梁公环视一圈,把众使和诸梁国大臣各异的神色尽收眼底,抬了抬手,“月儿是寡人最心爱的女儿,是大梁最温柔懂事的公主,寡人必会向随侯讨个说法。”
说完,他利剑一般的目光直指在一旁的随使身上。
“砰――”随使一屁股栽倒在地,“梁公息怒,梁公息怒……”
“啊啊啊――”姬击软着两只手趴在地上,喉间发出低鸣,却爬不起来,也说不出话,只能像禽兽一样地嘶吼。
“随侯素不敬王室,对寡人‘侯伯’之位又多有微词,只是寡人念与随侯同出姬姓,一忍再忍,不想……”梁公缓缓出声,迅速给当今少见的与世无争、爱好和平的随国套上十恶不赦的帽子,这是战前惯例,诸使本就是这么听着听着,忽然,被下一句话攫住了心神――
“寡人决意出兵随国,是为血辱。寡人必要它顷刻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也请诸位不吝相助,寡人在此承诺,无论何国打下城邑,梁国都不会干涉。”
这么好的事?
众使听得一愣,梁国的霸道好战作风,他们已不是第一次见,这次居然愿意与他人共享战果?
毕竟随国只是个中等国家,梁国对付它,虽不能称手到擒来,也无须他人相助才是。
梁公竟如此愤怒?
梁公竟这么爱宠梁三公主?
虽然心里猜测纷纷,但几个和随国土地有所接壤的国家使者心思却都活络了起来。
在这世上,友谊是假的,情感是假的,盟约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实打实的财富土地是真的。
随国是个中等国家,地广一千二百里,被夹在梁、楚、齐之间,又与郑、宋、滕、绞毗邻,水土丰美,土地富饶,种出来的米粒大,养出来的战马善跑……
但他们还做不了决定,嘴上连道“定会将此事转承寡君”。
当然,他们中也有不少眼光毒辣的人怀疑着随太子奸/杀梁三公主的事,但结果已经如此,过程还重要么?
晚宴已经结束,却是一场大战的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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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第40章
在发生这样的大事后, 寿宴自不可能再继续下去,诸使纷纷告辞。姬击被关押在会阳,至于另一个随使, 梁公放他回去, 让他告诉随侯候战。
谢涵也准备回去……回去派人去欧家偷《欧冶宝录》。
他随人流一起退出这片树影婆娑的月牙湖,朝外走去,忽一阵香风袭来, “我又帮了表弟一次哩, 表弟要怎么报答姐姐?”
闻声, 谢涵侧头看去, 姬朝阳已经与他擦肩而过,向另一条道上走去,走了几步, 又忽然扭头,对他回眸一笑, 再次扶着侍婢继续迤逦离开。
她果然是知道他和霍无恤躲在抱柱里的, 不知梁公是否告诉过她《欧冶宝录》的秘密?她又是否知道他们是来偷《欧冶宝录》的?是否知道另一个人是霍无恤?这次是想施恩给他;还是反应回来想以此威胁, 叫他对昨晚的事闭嘴?
太多的疑问, 对方却似乎并不想告诉他。
女人心,海底针。
忽然,衣袖一紧, 霍无恤抓住他。
谢涵偏头,只见对方目光紧紧跟在一道湖绿色背影身后,“我们再去小解一次, 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只见前方姬倾城独身绕过假山, 她既没有和梁夫人一道走,也没有和姬元一同, 更没有和诸公主一起,而是一个人落单,身边居然连几个侍婢宫人也没有。
谢涵知道霍无恤口中的“小解一次”,是跟踪姬倾城的意思。
但谢涵不仅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把书中剧情在脑海里回忆了下后,他还知道对方现在一个人走是想“静静地思考一下”,甚至还会重新来到月牙湖边,对着水面倒影说“从今天开始,没有秦橙,你就是姬倾城了”,然后她还会遇到沈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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