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 她如遭电击, 声音里甚至带了哭腔,“三、三哥呢?你们把三哥藏哪儿去了?”
文彬被谢婧抓得生疼,赶忙道:“回禀公主, 公子出府了。”
谢婧先是一愣, 既而大喜, “三哥醒了?三哥醒了是不是?三哥没事, 只是醒了对不对?”
“是。”
“那三哥去哪儿了?”
“这个……”文彬摇摇头,“奴婢不知。”
谢婧皱眉,“外面天寒地冻, 三哥怎能外出,你们竟不知道拦着?”
“公子意决, 奴婢们不敢擅言。”
“也罢。”谢婧吁出口气, “三哥躺得久了, 想出去走走也是正常。”便去向楚楚、谢娴解释了。
二人本在病中, 乍悲乍喜下,竟都倒了。谢婧自然得善后,安抚宽慰、寻医问药、送人回府……她素是耐不住性子做这些的, 但她怕谢涵回来生她气。
好一番忙活,终于解决种种,已近黄昏, 她拔腿便往谢涵府上去了, 不想对方竟还没回来。
第二日,没有回来。
第三日, 没有回来。
谢婧慌了神,想派人手去找,可她并无多少真正可用人手。于是,她打算找扶突令寻人,这时鲁姬却派人来寻她了。
她面露不耐,但思及对方之前手段,终究心有余悸,强忍着不悦过去,“母亲唤我为何?”
鲁姬睨她一眼,也不在乎她不敬语气,只扔下卷短简。
谢婧皱了皱眉,捡起,一目十行,脸上表情瞬间凝固了,“三哥出城了?他、他去了哪里?”
“不知。”鲁姬淡淡吐出两个字。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谢婧脑海中再度浮现出这句话,“他、他……他不想见我,他就这样不想见我……他真的不要我了吗……”
她说完这句话,自己却像被话中内容吓到,后退一步,却踩中裙摆,一下子跌倒在地,摔到发髻散落。她却只抱紧了短简,像哭又像笑,“三哥怎么可以不见婧儿,婧儿等了你那么那么久……”
多大脸呢。鲁姬心里一嗤,面上却叹一口气,弯腰扶起谢婧,“婧儿……”
“你不准这样叫我。”谢婧脱口道:“只有三哥能这样唤我。”
鲁姬:“……”她噎了好大一口,便没那么好气儿了,冷声道:“可他不会再这样唤你了。他永不会原谅你。不然――他为什么趁你一走,就离开扶突呢?”
“啊啊啊――”谢婧捂住脑袋,“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不是的三哥只是出城散散心――”
鲁姬却打碎她的幻想,“天涯海角,也许你再找不到他了。”
“不,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三哥的。”
“凭什么?凭你这两条腿么?”鲁姬失笑,“这天下有多大啊,也许等你白发苍苍、容颜老去,你还没能再见到他。”
“你一个人找是不行的。你得找更多的人和你一起找。”
“可就算找到了,他可以不跟你回来。就算跟你回来,他还是可以再走,可以再离开你。”
“你知道为什么谢涵能说走就走,丝毫不理会你的感受,不理会你的日夜相伴么?因为你无权干涉他的去留。”
“想要抓住他,仅凭你齐三公主的身份可还不够。”
“如果你是你君父,只要一声令下,他就永远离不开扶突,离不开你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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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冬,大雪纷飞。这么冷的天气,又是清晨,出没的行人、商队都很少见了,也就显得道上那列短短的车队格外显眼。
这车队行进的速度出奇的快,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要紧事急着去办。
事实上,也确实有了不得的要紧事――
去拯救未来一统列国、横扫中原的千古一帝算不算?
马车行的急,颠簸不已,谢涵养尊处优惯了,又是大病初愈,哪吃得消这个,靠在车垫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可偏偏还不肯下令减速。
王洋急得不得了,“公子,您有什么要紧事,交给属下就好。”
谢涵吃力地睁眼,“现在什么地界了?”
王洋无法,只得道:“原随城殷门,前面就是梁国国境了。”
“那就是离会阳还有四百里路,再过三天……”
谢涵话还没说完,忽然一股窒息感袭来。
【叮,超强检测,男主遭遇生命危险,请宿主立刻营救男主。】
【叮,现给出男主方位图,如果营救男主失败,宿主将遭遇抹杀。】
谢涵、谢涵怒极了,可他没有丝毫办法,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地图后,他掀帘出车,飞快地往后跑去,挥开牵马人,一跃翻身上了照夜白。
照夜白哪知具体情况,只觉得见到谢涵高兴极了,立刻就撒丫子狂奔起来。
王洋大惊失色,“公子,公子――”
“会阳观止楼等我!”
雪地里,只留下这一句轻飘的话语。
王洋不信邪,飞马追上,奈何照夜玉狮子是千金宝马,岂是凡马可以比及?
不一会儿,茫茫雪地里,他就失了谢涵身影,马蹄印子也被落雪覆盖,他捏着手里东西喃喃,“好歹披件斗篷,别淋雪啊公子。”
可谢涵此刻哪有闲心顾及这种种?
霍无恤死了,他也别想活。
霍无恤死了,【帮助男主一统七国远离暴/政,并与女主双宿双栖】的任务就注定失败,他就要接受被抹杀。
此时此刻,谢涵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不能死,他还不能死,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他决不能死。
在死亡的威胁下,谢涵可谓超越极限,马不停蹄,照夜白不愧千里马之名,竟真让他在黄昏时分进了会阳城。
进城后,他立刻按照系统给出的定位朝城东一座山过去。
山路雪厚陡滑,马实在过不去,他拍拍照夜白脑袋,“自己去找吃的,我今天没空管你了。”
照夜白呜呜两声,目送谢涵徒手攀爬上山。
好一会儿,他来到山腰。
“已经到地图指示位置了,霍无恤究竟在哪?”谢涵四下望望,空无一人,忍不住低吼道。
系统、系统心里慌慌的,报电子音道:【男主已被积雪覆盖,精确方位难以描绘,大致就在这山腰范围。男主生命体征微弱,请宿主尽快营救男主。】
谢涵、谢涵险些给这无赖说法气厥过去。
奈何再气,他也得照做。
他解下佩剑开始铲雪。
剑是好剑,但用来铲雪未免太薄锐。
耳边还有【叮】【叮】【叮】响个不停的催促,好像霍无恤马上要死、这天马上要塌似的。
谢涵烦的要死,干脆舍了臾光剑,跪下徒手挖雪,不一会儿十指就鲜血直流。
系统张了张嘴,但这速度确实比用剑快多了,它便也不说什么。
雪白的山皮被嫣红的鲜血点缀,刺目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指从冷极痛极到渐渐麻木,雪里终于露出一片青布衣角,谢涵眼睛一亮,立刻加快速度,直到一个躬身抱头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少年双眼紧闭,身体僵硬得像根冰棍,那张脸却出奇的熟悉――
――寡人只是把承光郡拿到齐国先放一放而已。
――没有人可以阻挡寡人东进的脚步。寡人要你眼睁睁看着齐国是怎样一步一步亡的,你又是怎样的无能为力。
――没有打仗,大王举白旗降了,大齐自请并为雍国齐州。
一直在生命威胁下飞快而麻木的动作一顿,谢涵的目光不禁在这张脸上滞留。
这张脸,如今还稚气未脱,远没有日后的棱角分明、深邃成熟,也没有日后的坚毅冷酷、凌厉霸道。但,终有一日,他会变成那样。
谢涵瞳孔微微放大,要扶起人的手从对方肩膀划过,似是无意识地落在那一截白得发硬的脖颈上――脆弱苍白,稍一用力,就能扼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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