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一个蠢货去执行一个任务的时候,这个任务不是特别简单,就是要命。有很大一种可能,阳溪君派江左徒过来的时候就没打算给他一个好下场。”谢涵声音里说不出的愤怒,不知是在愤怒阳溪君的狠毒,还是在愤怒自己因为玖少卿的确定就大意没再检查一遍粮草武器。
他急匆匆出去,正遇上开饭。见大家伙都捧着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他心神稍松,却仍不敢掉以轻心,脚步不停地往粮仓走去。
那边江左徒见谢涵对他的话都全盘接收,竟指点江山起来,先是说城墙不够稳固,又说城外陷阱不够多不够好,看到斥候营,更是直言改弦更张、浪费人力。
游弋喾从一开始尽心解说,到后面忍无可忍,“不知道江大人还记不记得一句话。”
“什么话?”
“君上旨意上刚刚说了:文武殊途,譬如渭泾。请江大人不要越俎代庖。”
江左徒闻言,冷冷一笑,后方王方却拉了他衣角一下,对他摇了摇头。
他也知道,对方在城外丢了个大脸,现在是想用这种挥斥方遒的样子挽回脸面。只是……
这法子能不能挽回脸面是两说,只这平燕军你还真当是泥捏的?
江左徒甩开王方,到底被止了话头,难以无缝衔接。
这时,谢涵与豫侠正途径此地,江左徒匆忙过去,“太子殿下留步。”
谢涵见是江左徒,到底给了点面子,打了个手势让王洋和豫侠先过去,停下问道:“江大人有何要事?”
“殿下,军营分属,自有祖制,都是无数先贤经过经验总结凝就的瑰宝。殿下怎么能改弦更张私立斥候营?”江左不赞同道。
“法无常法,变乃恒变。如今我军需要一个大量斥候,孤就组建一个斥候营,有何不可?”
没想到谢涵这回不给面子了,江左徒皱眉,提醒道:“不知殿下有否告知君上?”
“孤自会去信详述,不劳江大人费心。”
这话越发不给脸,见周围众军目光都聚焦过来,江左徒也不给谢涵面子了,“这不妥罢,之前太子私撤徐将军,又私立豫侠,现在还要继续一意孤行吗?”
“是什么给了江大人底气?”谢涵忽然道。
江左徒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是什么给了江大人底气,让你敢这样对孤说话?”谢涵的脸沉了下来,一双粲然的星眸此时幽深地看着对面人,“之前江大人刚入城时孤的好声招待吗?”
江左徒心里无端一突,又想起此行任务,给自己打了打气。
正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谢涵抬眉望去,正是粮仓。
江左徒脸色一变。
注意到这点后,谢涵再不看他,扬长前去。
王方在后方拉住江左徒,“你是不是疯了?我在扶突城里,都没敢这样顶撞太子过,现在他将在外,整座城都是他的人,你不要命了。”他实在怕对方作死把他作进去,还对他手比了下脖子。
江左徒脸色白了一下,喃喃道:“所以我才要先让他畏惧我。要在一切发生前先压他一头……”
王方不明所以,但随着他们也朝粮仓过去,他就明了,但他宁愿不明――
只见粮仓里每个麻布大袋都是开着的,头两袋是白花花的米,后面……后面竟都是发霉的糙米混着砂石……
还有,还有旁边武库,里面的兵器都生了厚厚的铜锈,一看就是积压多年的。
周围全是如狼似虎的士兵和一双双发红愤恨的眼睛。
他惊得后退一步,不敢置信看江左徒。
江左徒却早有应对,叹一口气,忧愁道:“太子殿下莫要以为现在朝廷还富庶。现在秋收还没到,往年积粮又都跟伐随大军一起走了,下官日以继夜,也只能酬到这些粮,找到这些兵器。”
谢涵“哦”了一声,“那看来孤还要感谢江大人。”
江左徒心中稍定,淡淡道:“太子只要把这些米做粥吃,是够用的。兵器现在磨去铜锈,晚点出战,也来得及。”
“那看来孤是要好好感谢江大人。”谢涵抽出腰间的剑,“不如拿江大人祭天?”
江左徒一愣,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连连后退,“你不能杀我,我江左徒尽心竭力,整个朝廷都知道,你不能杀我。”
“杀你就杀你,还要谁同意?”谢涵冷笑一声,剑光如虹,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就掉了下来。
滚了滚,滚到王方脚边。
王方骇然,退了一步想离远那颗脑袋,却一屁股坐倒地上。
“王大人这是怎么了?”
王方抬头看谢涵,对方正吹散剑上血迹,他面如土色,强自镇定,“没、没怎么。”
“明日交回朝廷的奏报怎么写,王大人应该知道。”谢涵淡淡道。
“知道,下官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01章
王方回去后, 一整晚没睡好觉,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脚边那个血淋淋的脑袋。他不是没见过死人,自己都动手过几个。可那是不一样的――
江左徒和他一道来的。
江左徒和他都是阳溪君的人。
江左徒和他, 一个是来恶心太子的, 一个是来制肘他再写信回去向君上说坏话的。
江左徒,就是另一个他!
“啊!”刚迷迷糊糊要睡着,王方脑海中忽然蹿过这么一句话, 六月天里, 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一股凉意从脚底心往头上灌。
“今天交回朝廷的奏报怎么写, 王大人应该知道――”
那双略带凉意的星眸好像就在眼前一样。王方突然弹跳起来,跌跌撞撞跑到书案后,抖索着手抽出一张短简, 上面印着“齐军”两个小字。
出了这么大的事,谢涵这一夜是别想睡了, 他也根本气得睡不着。
安抚将士;计算真正可食用的粮草;安排打磨武器;盘问押粮军, 看一路上粮草能发生什么意外, 玖少卿说他检查过, 就说明出扶突城时粮草武器都是好的,那只能是路上;再写信回朝廷――不管怎么样,这粮草武器是必须继续要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 传来王方求见的通报。
“放进来。”谢涵冷冷道。一想到他是阳溪君的人,一想到阳溪君的所作所为,他就给不了好脸色。
不一会儿, 王方就进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趋步向前,到谢涵三尺远时, 递出短简,“殿下,下官的奏报写好了,请您过目。”
谢涵低头处理公文的笔一顿,抬头盯着他看了良久。
王方鼻尖沁出汗珠。
谢涵笑了,“孤没有看监军奏报的权利,您现在代表的可是君父的眼睛。”
王方扯起嘴角,“殿下说笑了。小人卑贱,怎么配做君上的眼睛,您是君上嫡子,血浓于水,才是君上最好的眼睛。”
谢涵凝着他,似笑非笑。
王方又近三步,把短简打开摊谢涵案上,擦擦脑门鼻尖上的汗,“疏不间亲,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向君上暗奏殿下您啊,挑拨父子关系,这在民间,也是要天打雷劈的。求殿下您就当救救小人,好歹过目,免得小人写错什么。”
“也罢,那就如王大人所愿。”谢涵低头,一目十行,表情不禁微微凝了一下――
这是一篇非常翔实而具有文学价值的文章。
它从进城前江左徒叫城门开始写起,无论城上士兵怎么解释,他都不听,只顾谩骂,进城后又指手画脚,众军敢怒不敢言。过程中,平燕右将军,没错也就是谢涵,一直如沐春风地招待他,对方却横挑鼻子竖挑脸。
背景描写,身临其境,重在突出平燕军训练刻苦、士气如虹、一心报国;人物刻画,入木三分,重在突出太子是如何的善于治军又温文尔雅,江左徒是如何不识好歹脑子有病;最后――
引出本文高潮,粮草武器竟然全有问题――两袋好米也没了,全是砂石,武器都是豁口,甚至是断了的烂铁。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