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是害怕的,又是期待的,那声音是小心翼翼的,又是笃定坚决的。
谢涵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在对方眼中,他已不是他,而是阮明善。
“告诉我啊――告诉我好不好?”姬朝阳娇艳的脸上倏忽笼上一层哀伤,“你是不是已经不愿意和我说话?是了是了……”
谢涵心中涌上一股怪异,这让他凝视着对方姣好的面庞,专注而温柔道:“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我从来没怪过你。”
“啊啊啊!!!”结果姬朝阳像听到什么十分可怖的事一样,忽然推开他,抱着头利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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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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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姬朝阳的声音总是慵懒散漫、美妙动听的, 头一回这么刺耳尖利、歇斯底里,谢涵几乎想拿手捂耳朵,但到底记得时间地点身份, 快步过去抱住人想制止对方。
在肌肤相亲的瞬间, 那疯狂的人忽然浑身一震,然后剧烈颤抖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 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我以为君父只是想削弱各大世家巩固权利, 我不知道他会灭族阮氏的,我真的无心的,我无心的我无心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谢涵:“!”
虽然听霍无恤讲过姬朝阳是个高级探子, 但他还是没想过她和阮明善的婚姻也是一桩阴谋――梁公铲除阮氏的阴谋。
不,重点是――他只是有一点点好奇, 并不想知道这种辛秘啊。
他惊疑不定地看怀里的人, 以确定对方只有意识的自我放逐, 还是真的醉了、神志不清了, 等过后是否会记起现在说的话。
“嗒――”忽然一颗水珠溅落在他手背上,滚烫灼热。
谢涵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像姬朝阳这样的女子居然是会哭的, 就像他从没见过他大姐哭一样。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这种女人不值得,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好……”姬朝阳缓缓蹲下去,抱着膝盖, 把脸埋进臂弯里, “为什么你总是要对我这么好?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不准你碰我,你就每晚把家仆都赶出去自己睡地上……
我不肯跟你圆房, 当然三年无所出了,所有人都说我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自己都不在意,你干嘛要去买那么多姬妾回来?还假装和她们颠鸾倒凤,可假的就是假的,她们也生不出孩子来。别人就都以为是你自己有问题……你是不是男人啊,这都不丢脸的么……
你明明看到我进密室了,为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拉出我,什么都不说,还帮我骗阮家主……如果你那时供出我或者让我从此‘病了’,后面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哈哈哈――”
她忽然抬头,大笑起来,“你后不后悔,你后不后悔?后不后悔包庇我这个坏女人,包庇我这个阮氏灭门的始作俑者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泪花都要出来了。
谢涵就这么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大抵对方也不需要他说什么。
嗅一口熏香香气,也许这药要迷的不是他,而是对方自己。
“你以为我会变好吗?天真!背阳的山坡永远开不出向阳的花,腐烂的脓疮留着只能长出臭虫!你想感化我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偷情报的时候几岁?三岁。”她像个泼妇一样地双手击打地面,又激动又剧烈,“三岁我就撬开了楚王的盒子,拿到楚国在会阳细作的名单,我那时一点儿都不害怕,我天生就是要做坏事的女人。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感激你,我没有心,你信不信,我这种人开胸也只能找到一堆烂肉,哈哈哈――”
“住手!”姬朝阳说着,居然撕下薄纱,拔下簪子往左胸刺去,谢涵吓了一跳,连忙伸手阻止握住那金簪,却终究让簪子堪堪插入肌肤半寸。
疼痛让姬朝阳涣散的瞳孔聚焦起来,眼见着对方有要清醒的迹象,谢涵连忙扔了簪子,低头亲吻那两瓣红唇。
再多隐秘、再多毒辣、再多痛苦,这也终究是个□□,七年放纵的生活,已经让她的身体非常忠实地沉迷肉/欲,果见姬朝阳双眼又渐渐迷离起来。谢涵又轻咬对方耳垂一下,他记得这是对方的敏感点,不过一会儿,浑身紧绷的人就软成一滩水,柔柔地看着他,“阮郎――”
谢涵刚想松一口气,岂知对方眼中霎时又闪过一丝清明,“不,你不是,阮郎不会对我……”
“等等――”谢涵忽然松开怀里的人,面上一阵隐忍,“我……我去地上睡。”他拉了拉对方薄纱,“夜里不许踢被子,小心着凉。”
他柔声细语的,像一场最温柔的幻梦,姬朝阳转瞬又迷茫起来。呆呆地看着对方起身、出去、拨开珠帘,忽然反应回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从后环住他的腰,“别走――”
“怎么了?”谢涵转身,撩起她一缕鬓发别到耳后,“怕黑么?”
“怕黑?”姬朝阳歪了歪头,摇了摇,“我不怕黑的,我……我……”她突然脸色一苦,“我胸口好疼啊……”
“那我去给你找点药好不好?”
姬朝阳只拿凤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马上回来。”
“那好罢。”姬朝阳侧脸贴了贴他脖窝,依赖道:“一定要快点回来啊,不然我就生气了。”
“你数二十下。”谢涵摸摸她脑袋。
出珠帘后,谢涵飞快地拿出薄荷荷包,深嗅了一口气。
“一”
“二”
里面传来姬朝阳的声音,竟有些娇憨。
一阵清凉入脑后,谢涵捏起荷包,朝房梁打去,一个宝剑形的菖蒲被击落下来,他跑过去,分别捡起菖蒲和荷包。
“五”
“六”
把荷包塞回袖中,他又跑到茉莉花盆栽边,扒了扒土,露出花根,扼下一小段。
“十”
“十一”
再打开香炉,取出几块香料,分不清哪个是羊踯躅,哪个是当归,他死马当活马医,每块掰下一点。
“十四”
“十五”
谢涵把几样东西一起混在嘴里嚼了嚼,不止一股酸苦涩味,还有一股焦糊味,直让他眉毛抽搐几下,才能继续嚼下去,边嚼,他边拿出块汗巾,立刻把嘴里的东西全吐汗巾上。
“十八”
“十九”
他拿出薄荷荷包,又嗅一下,再狠狠掐了下大腿,才勉强抵抗刚刚下嘴的东西带来的眩晕感。
“二十”姬朝阳数下最后一个数字,却还没看到对方身影,皱了皱眉,正要起来,帘子忽然一拉,就看见对方捧着条汗巾进来,“朝阳。”
姬朝阳本来想指责,忽然被这个名字转移了注意力,“你怎么不叫我虫虫了?”
她眼中又有恢复清醒的迹象,谢涵急中生智,“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这似乎又像阮明善会说的话,姬朝阳渐渐朦胧起来,“不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我是虫虫,就可以不是姬朝阳了……我当然不喜欢……”她又变成那副娇憨样子,又像抱怨又像欢喜道:“你取的名字这么难听,就本公主能忍忍你了。”
谢涵凑近过来,继续引着她回忆、沉迷过往,分散注意力,“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
“你说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雪下的很大,我穿着斗篷,带着裘帽,你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两条黑黑的眉毛,就像两条毛毛虫一样,你心想,这羞于见人的姑娘肯定很丑,可不能祸害别人,得赶紧娶回家。”说着,姬朝阳狠狠拧了谢涵腰间的肉一下,柳眉倒竖,“你说我丑。”
“嘶――”猝不及防吃痛,谢涵手腕一抖,刚把那块汗巾裹上对方伤口,还没绕胸打个结就散开了。
“你干什么?什么东西?”姬朝阳看一眼那汗巾,连忙伸手去扯,“好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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