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太室宫,怕是还有可能见到容九罢。”
惊蛰微顿,只得庆幸现在黑得很,韦海东打趣归打趣,不可能看到他的表情。
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和容九的真实关系。
所以,他也只是恭敬地低下头去,行了个礼。
韦海东的身体微动,像是下意识想要避开,那种古怪的迟疑,就像是他并不想接受惊蛰这出于下位者的行礼。
不过他到底按捺住了这奇怪的反应,等惊蛰起身后,才平静地说道:“若是见到,我会同他说一声。”
说完这话,韦海东就带着人急匆匆走了。
深夜出现在此,韦海东必定不是无事。
不过,这场雷暴雨,对韦海东来说,大概是好事。它已经先行一步,将皇帝陛下给吵醒了。
惊蛰这么想,目光落在戴有为身上。
戴有为正古怪地看着他。
惊蛰和他不熟,也没有闲谈的兴趣,当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向那场雨时,他听到戴有为的声音。
“你和统领很熟?”
“不熟。”惊蛰道,“几面之缘。”
戴有为根本不相信。
韦海东是皇庭的侍卫统领,在宫里来往,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宫人何其多,怎么不见他每个都停下来招呼?
必须得是惊蛰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韦海东才会和他说话。
戴有为心里一时妒恨,一时茫然,竟是连刚才一直在紧张的事情,都有些忘记。
“你既然和他认识,为何还要做一个小小的太监?”
“二等太监,也不算小吧。”惊蛰淡淡说道,“还有,我和他不熟。”
他感觉戴有为像是听不懂人话。
“呵,一个二等太监,今夜死的那些个,难道就不是了吗?”戴有为嘲讽地说道,“还不是说死就死。”
“在陛下的面前,谁都得说死就死,没有任何差别。”惊蛰平静冷淡地说道,“我不想再和你说话,所以接下来你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再回复。”
他丢下这话后,径直移开了眼。
戴有为被惊蛰这话惊呆了。
胡总管居然还觉得,惊蛰这个人温和有礼,很识大体,如今看来,到底哪里对了?
分明是个冷漠,无情,非常不讲颜面的人!
惊蛰都那么说,就算戴有为再想说什么,都不得不憋在心里,气得满脸通红。
太室宫不复之前安静,许是因为景元帝醒来,那些好似沉睡过去的幽暗也随之活跃了过来。
惊蛰的耳力还算好,时不时能听到些许动静。
不多时,殿内似有骚动。
惊蛰隐约听到“不见”“找”“安静”之类的话,很快,他们就接到了命令。
景元帝从内殿失踪,守夜的人全都要派出去寻找皇帝的踪影。
惊蛰无语凝噎,抬头看着外面滂沱的大雨,又幽幽看着递过来的蓑衣,只得认命地披上来,用力系紧绳带。
等他们这批人冒雨离开后,一个大太监带着两个宫人急匆匆赶来,目的很是准确,就是刚才在这守夜的几个宫人。
“人呢!”
平肖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气,身后的太监立刻欠身,去询问刚刚守在这里的侍卫。
片刻后,他回来。
“方才都被派出去,寻找陛下的踪影。”
就是前后脚的事。
平肖皱眉,心里有几分暴躁。刚才殿内的氛围十分压抑,宁宏儒却突然将他叫来,让他来这,找一个叫惊蛰的宫人。
看宁总管那模样,如果不是自己走不开,怕是都要亲自过来,平肖自然明白这事的重要。结果他刚要走,殿内却有动静,韦海东沉着脸出来,说是陛下不见了。
景元帝身手高强,谁都拦不住。
宁宏儒顾着寻找景元帝的踪迹,平肖原本以为,这头就暂且放下,却没想到,总管还惦记着,甚至让他务必要把人带来。
结果,偏偏是慢了一步。
这人呢!
…
惊蛰,正在雨中。
雨势大,就算有蓑衣,也派不上用场。他从踏进雨幕里,就知道浑身肯定要湿透。
手里提着的灯盏,有了外层加固,倒是防水。可在雨里冲刷,也是摇摇晃晃,看着就要熄灭。
惊蛰虽每次干活都很认真,可是寻找皇帝陛下踪迹这样的事,他们顶多是凑数,他也就没那么上心,只打算多拖延些时间,晚点再回去。
他相信,戴有为同样是这么想的。
也不知道他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对景元帝的恐惧,已经到了过分的地步。只要提到皇帝陛下,就浑身发抖,比见了恶鬼还要吓人。
轰隆隆——
间或雷鸣起,炸开了一片暗色。
太室宫太大,根本逛不完,提着个小小的灯盏,微弱的光,只能照亮方寸大的地方。
惊蛰皱眉,刚想和身边的人商议下换个地方,结果一转头,戴有为人不见了。
……好家伙,这偷溜倒是挺快。
惊蛰无奈,自己一人沿着廊下走,不时抬头看着台阶上昏暗的宫室。
轰隆隆——
又一声雷鸣下,惊蛰的眼角余光,好似瞥到不远处的古木下,似乎有个白色的影子。
哪怕惊蛰胆子不小,这一瞬,也有无名的寒意爬遍身体。
……是人,还是鬼?
惊蛰的身体微动,将灯盏举起来,可这摇晃的光芒微弱得很,根本看不清楚所谓的影子。
惊蛰抹了把湿凉凉的脸,好想就这么转头就走。
可天色还在劈雷,人站在树下,约等于自寻死路。
惊蛰记得父亲说过,雷雨天不能站在树下。
因为岑玄因年幼逃荒时,曾见过野地里的枯树被雷劈开,躲在树下的人也跟着一块被烧死。这残酷的记忆让岑玄因铭记的同时,也教导给了自己的孩子。
惊蛰抬头看了眼天,见暂时没有动静,这才踩着湿腻的鞋底,匆匆朝着人影跑去。
……只是越靠近,这人,怎么瞧着越发熟悉?
待只剩下三两步的距离,惊蛰心里已经无名火起,燃烧的怒意几乎能点燃他漆黑的眼眸。
那站在古树下,残垣上的人,不是容九,那又是谁?
他甩掉灯盏,三两步上前,厉声说道:“容九,你发什么疯!”
男人一直望着幽深的远处,直到此刻,才缓缓低头,看到了浑身湿透的惊蛰。
惊蛰跑到跟前,才发现容九站的位置非常巧妙,这棵高大的古树扎根在此,几乎和宫墙融为一体。
可古树原来就在,宫墙却是后来依靠着古树搭建,所以,原本刚刚好的空隙,随着古树的缓缓生长后,挤碎了墙缝,有了一小段残垣。
许是这里少有人来,过于偏僻,于是这块年久失修的墙头,也没有人处理。
呼啸的寒风正不断从这破损的残垣刮来,将本就浇得发凉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
当惊蛰站在此处时,能感觉到无比的寒意。再往外几步,就是悬空之地。
只是一眼,就足以让人心口发寒。
惊蛰仰头,声音尖锐:“下来!”
容九黑沉的眼眸落在狼狈的惊蛰身上,过了片刻,轻盈地落到地上。
哪怕在这瞬间,惊蛰的心里都不由闪过赞叹。
容九劲瘦的腰身如兽般优美,动作轻盈不拖泥带水,端得是利索。
可心里溢满赞美之词,惊蛰面上却是凶巴巴:“韦统领派你们也来找陛下的踪影?可为什么不穿蓑衣不带伞,连灯都没有!”
还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也不怕失足摔死!
景元帝是能躺在断墙外还是咋的,站那么高能看到什么!
惊蛰一边教训容九,一边抬头看他,今夜容九穿的衣裳过于素净,再加上脸白得很,的确很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容九冷冰冰的手指抬起,擦去惊蛰脸上的雨水,只他的手指本就湿漉漉,擦了又擦,仍是残留着水痕。
“你不也没灯?”
惊蛰等了良久,只等到容九这么句冰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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