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兴奋又惊恐,那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整个人坐立不安,手指也不由得搅得更加厉害。
赫连容抓住他的手指,强迫他松开,两个人的手指交握在一处,那温热也跟着传递过来,让惊蛰整个人都放松了些。
惊蛰闭了闭眼,好笑地说着。
“刚才还是我在宽慰她们两人的心,如今,却轮到你了。”
“她们怕我。”
“世人都会害怕你。”惊蛰慢慢睁开眼,“无论你脾气如何,只要你还坐在这皇位上一日,没人不怕你。”
“你不怕我。”赫连容淡淡说道,“你还总是生我气。”
那听起来,就像一个淡淡的抱怨了。
惊蛰:“……你还有脸说这些!”
他气得抓起赫连容的手掌,用力啃了一口,留下一个深深的咬痕。
“你肯定不是最近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就如同柳氏和岑良的事,男人不知多久之前就已经收到消息,只不过是一直没与他说,“怎么今儿……突然心情好?居然愿意开尊口与我说清楚。”惊蛰阴阳怪气地说道。
赫连容有些心痒痒。
这么古怪撒着脾气的惊蛰,他也很喜欢。他捏着惊蛰的手,没敢用力,谨慎着,轻轻地,不叫心里那种异样的兴奋活跃起来。
可不能掐坏了。
“我的确不打算告诉你,只是你既已经知道了,柳氏与岑良还活着的消息,以你的聪明,也或许有可能猜到更多。”赫连容看似平静地说道,“再瞒着你,只会叫你日后知道,更为生气。”
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
惊蛰微眯起眼,只觉得赫连容这人真是好狡诈。
他之所以会和惊蛰说,并不是良心发现,想让他们一家团聚,只不过是因着柳氏岑良的事情,已经暴露在惊蛰的跟前,那多一人,与少一人,再不是要紧的关键。
那索性将岑玄因的事情告知,反倒能安抚惊蛰。
这人满心满眼,都只有冰冷算计。
这些血缘关系,在赫连容的心里,只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砝码。
“……你刚才说,是在瑞王军中发现的他,军中?”惊蛰谨慎地重复,“这意思,难道是说……”
“你猜到了?”赫连容冷冷地笑起来,带着凶恶残酷的血气,“的确如此,瑞王反了。”
那声音轻轻的,却如猛砸下来的炮弹,震得惊蛰猛地抬头。
瑞王,反了?
…
三涂滩外,密密麻麻的营帐堆集着,到处都是呼喊声,飘摇的大旗插在军中,显露着他们的身份。
——瑞。
此地戒备森严,能进出的人,都必须通过层层的检查。
最中间的大帐,正是瑞王所在,在其外,有数十亲卫日夜不停地巡逻,就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阿星带着几个幕僚,畅通无阻地越过守备,出现在了营帐外。守门的士兵显然很敬重阿星,朝他抱拳行礼,这才让开了道,好叫他们一行人进去。
营帐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赫连端就坐在营帐中,一看到他们来,便立刻起身相迎。
“阿星,多亏有你。”
赫连端抓住阿星的手,面露激动之色。
阿星的铠甲上皆是血痕,却是面无表情,比身后一干幕僚都要镇定:“北边已经出现了平王的人马,王爷,这地方怕是不够安全。”
赫连端闻言,怒道:“皇帝到底许了平王什么,才叫他如此卖命?”
他的身后,王钊轻声说道:“王爷,以平王的秉性,一旦露面,肯定另有谋算,可要小心。”
赫连端叹气:“阿星,你先下去休息罢,这几位先留下,本王有话要问。”
要不是阿星千里奔袭,将这些幕僚给带了出来,不然这一回,这些人肯定会落入平王的手里。
这是赫连端绝对不能容忍的。
阿星一言不发,行礼后就离开。
陈宣名跪坐在位置上,目送着阿星远去,低声说道:“真是万幸。”
赫连端与他对视了眼,心知肚明。
真是万幸,阿星并非奸细。
春日里,赫连端带人赶回瑞王府,本是打算趁着朝廷使臣还没发现的时候,将替身给置换过来。
赫连端既已打算要反,定是要瞒着朝廷的动向。奈何他们手脚再是麻溜,都抵不过当夜使臣的强词夺理。
那朝廷派来的使臣,竟是指着赫连端的鼻子,说他乃是个假的,且拿出了种种证据。
粗看之下,竟是有几分真实。
一时间,整个瑞王府都闹得有些人仰马翻,好不容易等赫连端控制局势,想要拿下使臣时,却发现使臣团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
紧接着,是王府来报,说是替身不知所踪,就连瑞王印,也不翼而飞。
陈宣名一合计,便道不好。
“定是朝廷来使将王爷的替身带走,他们是要坐实瑞王已死之局。”
他的猜测并没有错,不过几日,附近就有这样的谣传,且附近的平王也派来了使臣,就为了过问此事。
赫连端自然不能认,命人四处镇压。
只这样的流言蜚语,越是镇压,就越是喧嚣尘上,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而后,潜伏在平王封地上的探子,也迅速回禀,说是那替身出现在了平王的封地上。
只不过,他已然死了。
一个长得和赫连端很像的人,死在了平王的封地上,甚至还带着瑞王印,这种种叠加起来,目的为何,已经昭然若揭。
四月里,赫连端仓皇起兵,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他已经准备数年,再加上出其不意,迅速攻占了附近的城池。
只是,这高进凯歌,还未唱上几句,就撞上了平王。
也不知道景元帝到底给平王灌了什么迷魂汤,赫连端刚有动作,平王就出兵阻拦,而且传出来的消息,并非是为了阻拦叛军。
——是剿匪。
显然并不把他们当做瑞王军来看,而是当做普通的匪徒,这是真正要做实瑞王已死的局面。
赫连端收到这消息时,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大帐内,赫连端背着手来回踱步,帐中跪坐着十数人,都是他座下幕僚,亦是军中军师,这其中,以陈宣名,王钊等人,最得赫连端倚重。
“倘若平王继续拦在我等身前,那月底,就无法依着计划拿下孔悦城。”王钊沉声说道,“再则,这消息,必定会传回京城,朝廷若有反应,我们就被动了。”
依着他们原有的计划,应该在四月底拿下周围五城,形成拱卫之势,就算朝廷收到消息,派兵来杀,彼此间也互有照应,更能一路南下,拿下江城,柳州府等,结果偏有平王这个拦路虎,以至于他们连五城的目标,都没有完成。
陈宣名轻声说道:“当初,玉石关的石虎,就是靠着平王供给的粮草,这才拿下了和阴人。虽说那时,就已经留意到平王与朝廷的联系,只没想到……”这平王,竟是景元帝掐住赫连端命脉的杀招?
可景元帝与平王素日里并无往来,这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
此刻的局面,对他们而言,确实不妙啊。
“王爷,比新田求见。”
门外亲卫,传来了声响。
蓦地,这大帐内寂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看向瑞王,瞧着他的反应。
赫连端蹙眉:“他来做什么?”
比新田这人,赫连端看中的是他赚钱的本事,只是他投奔的时间并不长,也不像阿星那样突出,许多事情,赫连端并不会让他参与。
至少现在商谈这些要紧军务的时候,赫连端是绝不让他出现在这个场合上。
“他只道,他能够帮助王爷解决现在这个局面。”
赫连端缓缓皱眉,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地摸过大拇指。
恰巧看到的陈宣名敛眉,看来比新田的自作主张,已经让赫连端动了杀机。
或许从前的瑞王会心慈手软,可到了现在,赫连端已经手染血腥,比从前更为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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