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德妃不信。
“俞静妙,你没法控制那些虫奴,难道还没办法撬开他的嘴吗?”德妃傲然地抬起头,“本宫要听实话。”
而且,依着太后的意思,她出现在这后,会有几个暗卫出现,将要做的事情告知她。
那,暗卫呢?
北房不远处的屋顶上,甲三正拼了命把刀尖刺进敌人的胸口,他的身上混着不知是他,还是别人的血,正在不住往下滴。
他必须很用力,才能抽出刀。尸体摔倒下去,甲三的步伐也踉跄了一下。
他一个人,杀死了其他四个人。
代价是他也受了重伤。
这不是个好征兆。
石黎本该赶过来,他人呢?
景元帝对惊蛰的保护,并不只有甲三,更有石黎,以及他们所能调动到的力量。
如果甲三能分心,他也会以尽快的速度叫来其他人,奈何他被这几个人缠住了。
太后派来的人,显然没想过,景元帝会在惊蛰的身边安插暗卫,在甲三出现时,尽管他们训练有素,却还是吃了一惊。
没有谁,比同类更清楚同类的味道。甲三是完全能撕裂他们的同类,哪怕自己需要付出代价。
甲三甩掉手上的血,强提着一口气,几个跳跃重新回到北房,他必须尽快——
咚咚咚——
激烈的撞击声,自宫廷四面八方而起,好像无数铜锣,无数的大鼓,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都好,它们激烈地敲响起来。
那些悦耳的篇章,一瞬间从高雅滑到疯癫的极致,这震天响的吵闹几乎能撕裂人的耳郭。
砰——
是北房锁上的门,被剧烈踹动的声音。
德妃受惊,看向北房门口的方向。
是姨母说的最后时刻?
不,德妃有些异样的紧张,这看起来根本不像。
整座皇庭仿佛都在剧烈的躁动里沸腾起来,铜锣,大鼓,甚至还有刺破天际的唢呐……如此种种,仿佛在这一刻,有百人,有千人,将那原本流淌的宫乐变作极其刺激的噪音。
越是尖锐刺耳的声音,就越让人不喜,也越叫人烦躁。
更别说原本就紧张的德妃。
“去传俞静妙,让她别废话。”德妃让众多侍卫守着自己,而后让其中一个侍卫去叫人,“时刻戒备。”
“喏。”
他们没有发现,伴随着那些刺耳尖锐的声音,被他们制服的虫奴身体正颤抖着,藏身在里面的蛊虫,也跟着一阵一阵地颤抖着……就好像,被这吵闹刺耳的声音折磨着。
距离后院不远处的一间屋,俞静妙坐在椅子上,好奇地打量着惊蛰。
“你到底是怎么控制那些蛊虫的?”
“我不能控制它们。”
“可它们不愿意伤害你。”
惊蛰有气无力地看着俞静妙:“难道蛊虫就不会有偏爱的东西?可能恰好我是罢了。”
“这不可能。”俞静妙把玩着自己手里的哨子,“蛊虫没有喜好,就算有,我手里的哨子在,本该能控制它们。”
惊蛰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说道:“那也可能是,你不是它们真正的主人。”
俞静妙猛地看向惊蛰,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你真是奇妙,为什么连这件事,都能看得透?”
她站起来,打量着被绑在椅子上的惊蛰。
“你不该知道这些。”
惊蛰:“……德妃不是让你来问话吗?你为什么总是问这些有的没的?”
从刚才到现在,就没问过一句正经的,全都在问他是怎么控制这些蛊虫。
“如果我是你,现在最好低头别说话。”
俞静妙原本要说什么,突然看向外头,声音变得冷了些。
惊蛰皱眉,并没有在俞静妙的身上发现太多的……恶意。他到底是听了俞静妙的话低下头,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那异样的震天响,以及,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德妃娘娘有令,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噗呲一声,俞静妙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把捅进他腰腹的小刀。
“你,你背叛……”
那侍卫踉跄了一声,摔倒在地上。
那小刀上淬了毒。
俞静妙笑了起来:“我可从来都没有和太后站在一起呀。”
“是吗?”
德妃的身影站在廊下,抬起的眼里满是厉色。就在刚才命令那侍卫后,德妃警觉其中有些不妥,竟是率人亲自赶了过来。
结果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俞静妙挑眉,叹了气:“哎呀,没想到你这时候,居然这么警惕,好妹妹。”
那截然不同的声线,不知让德妃想起了什么,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惊恐,“不,不可能,你已经……杀了她,把他们都杀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愈发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激烈的厮杀声几乎响彻整个天际,一瞬间,无数火把撕裂了黑暗,一切明亮如白昼。
刹那间,这股洪流狠狠地撞上这些带刀侍卫,激烈的厮杀声,几乎掩盖了那接连不断的喧闹。
俞静妙趁着这时机折返回来,割开了惊蛰身上的绳子,低声说:“快些走。”
他们两人从后面的窗户爬走了。
整个北房几乎成为战场,惊蛰从未见过这座偏僻的冷宫有如此热闹的时候,几乎处处都可见喊打喊杀声。
他和俞静妙失散了。
惊蛰捂着刺痛的耳朵,意识到哪里都不安全,他应该……身体一个踉跄,惊蛰差点摔倒在地。
他扶着墙壁,呼吸变得越发急促。
今夜实在是荒谬,又过于漫长。不管是对参加宫宴的客人,还是对惊蛰来说,都是如此。
他提着一口气。
不能在这里昏倒,尽管惊蛰已经累得几乎抬不起手指。
他要……
这么乱,容九呢?
惊蛰甚至没想起任务,也没想起自己的危险,只记得德妃透露出来的意思,如果今夜宫宴本就是陷阱,那跟在景元帝身旁的御前侍卫,岂不是最危险?
容九,容九,容九……
惊蛰咬着牙,撑着墙壁站起来,他没有发觉,那些厮杀声已经渐渐低了下去,有另外的声音响起。
“将整个北房的人全都带出去!”
惊蛰被侍卫抓住的时候,甚至还拼着挣扎了好几下,直到他听清楚那些侍卫的话,确定他们不是德妃的人……
结束了……吗?
惊蛰几乎没撑住那口气,他拼命压着,就生怕泄了下去,那就再提不起任何的力气。
他只是顺从着那些侍卫的要求,被拖出了北房,压在外面跪着时,也一同看到了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
与他一同被压着的,还有好些个原本北房里的主子。她们看起来比惊蛰的狼狈要好些,好歹,还是能蹲着的,并不用跪着,可一个两个,看着也尤为苍白瘦弱。
这段时间的噩梦,把她们折磨得比过去还要痛苦。
“多谢。”
只是,一道细弱,轻忽,几乎听不清楚的女声响起时,惊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却看到身边那位……他记得,好像曾经是位美人,她朝着惊蛰颔首,“你救了我们。”
惊蛰:“……不,我没有。”
老去的美人,仍然是美的,惊蛰不知她到底是为何被废冷宫,却仍看到她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古怪、苍白的微笑。
“不,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她轻声道,“你救了我们。”
惊蛰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机会再弄清楚,因为下一瞬,甬道的尽头,爆发了某种激烈的声响。
那种本就刺耳的声音几乎在此刻尖锐地扎穿所有人的耳朵,然这却是必须的。
这是某种驱逐蛊虫的手段。
——景元帝来了。
在景元帝赶来之前,他的身边原本环绕着的虫奴数量,是远比所有人都要多,正常人都会觉得……他根本不可能闯出那样的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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