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正被恶鬼死死地禁锢在怀中。
喉结滚动得愈发厉害,赵珩笑道:“景宣,”声音却泛着磨砺过后的哑,说不清是恐惧还是亢奋,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是要杀朕灭口吗?”
冰凉的吐息拂过耳廓,激起一片不可自控的战栗。
身后之人缓缓道:“谁是景宣?”
是,全然陌生的声音。
低沉,阴冷。
带着股奇异的粗粝和沙哑,听起来,更不像活人!
第七十章
不是姬循雅?!
尚不及细思, 赵珩骤然出手,右肘狠狠顶上后者与他紧贴的小腹。
这似鬼非人的东西迅捷地往旁侧一闪躲开,不过喘息间, 短刃已自赵珩袖中滑落, 他一把攥住刀柄, 重重向后刺去。
就在他回身的那一刻,整个密室内的灯光倏然熄灭。
黑暗瞬间将二人笼罩。
寒光闪烁,锋刃刺入那人的手臂,他速度太快,仿佛闪避刺向他的刀刃已成了根深蒂固的本能,转睫的瞬间, “刺啦——”一声, 刀刃却擦皮肉而过,立时将此人的衣袖割得粉碎。
赵珩手中的短刃名虺齿,因形状弯曲若蛇牙而得名,刃身扭曲奇诡,刺入人体再用力抽出,能生生扯下一块肉。
会疼, 会躲。皇帝想。
他兴奋地舔了下干涩的唇。
不是鬼,是装神弄鬼的人。
久病虚弱的身体比赵珩想象中得更虚弱,呼吸愈发急促, 心口狂跳得几乎令他感觉到眩晕。
却并非恐惧。
而是——兴奋!
一片漆黑中, 同身份不明,但绝非善类的人相距不过三步之遥。
若有若无的,但比平时更重、更急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他蓦地想起前世, 巡游过边地一部族听过的故事。
比之大诸侯国间动辄数月,乃至数年, 数十年的邦交征伐,小部族间的斗争更频繁,也更凶蛮残忍,凡部族之间开战,必是尸骨成山的灭族之战。
漂亮而羸弱的男子女子被留下做服侍贵人的奴隶,余者,凡三岁以上,已记事者皆被处死。
当然,也有例外中的例外,那就是其中最强悍,最有傲气,地位也最尊崇的战士,倘其侥幸没能死于战场而生擒,则会将其投入笼中。
笼高一丈,长一丈,宽一丈,乃是个四四方方的铁监牢。
组成笼子的每一根铁柱上,都铸着寸长的利刺。
人与猛兽皆被投入笼中,近在咫尺,面面相觑,无处可逃又休憩不得,利刺插-入皮肉,更激发出了凶性。
于是两厢搏斗,直至人死,或兽亡。
此时那部族业已归齐数十年,这样过于残忍血腥的习俗便被废止。
齐君的小公子在那部族首领诚惶诚恐的陪伴下,亲眼见过人-兽厮杀的铁笼,经过数十年风吹雨打,铁笼早就锈迹斑斑,刺上一片猩红,不知是锈迹,还是残存的血肉。
此刻,赵珩忽地产生了种错觉。
似置身笼中,与凶兽面面相觑。
奇怪的是,赵珩并没有感受到太多恐惧,血液急剧上涌,他甚至听得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砰。
砰。
砰。
喉咙干哑太过,他几乎从自己口中尝到了腥气。
片刻后,赵珩发现,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是对方身上的味道。
萦绕在鼻尖的气味,正是凶兽噬杀了太多活人,身上挥之不去的血味。
深入骨髓,如影随形。
浓烈的血腥气与龙涎香混合,阴沉而腥甜,仿佛果肉熟到了极致,甜腻得糜烂。
“哈……”
赵珩哑笑出声。
极致的亢奋险些扭曲感官,漆黑刀刃在手中一转,赵珩手指狠狠向刃上摁了下。
剧痛瞬间上涌,却唤不回理智。
就在此刻,面前一道腥风骤然袭来。
赵珩持刀,凭借着积年经验,毫不收力地向对方脖颈的位置刺去!
电光火石间,刀刃轻而易举地穿透皮肉。
血腥气瞬间蔓延。
赵珩用力一抽,旋即刀刃动了,对方以数倍于他的力量,五指紧紧攥住刀刃,倏地将赵珩往自己面前拽去。
空有一具骨头架子的身体不可反抗地被向前拉扯,赵珩陡地松手,却为时已晚,下一刻,那只尚算完好的手狠狠扼住他的脖颈,凶戾地将他扔到床上。
旋即欺身而上,冰冷高大的身体死死地锢住了他。
被割得血肉模糊的手用力扯过刀刃,随手一掷。
“咣当!”
虺齿砸落于地,金石相接,响声清脆。
密室瞬间安静了下来,竭力所闻,唯有俩人都浊重急促的喘息。
血肉模糊的手抓住赵珩的长发,五指插-入,一把将他的头压在软枕上!
温热的血顺着后面流淌,黏腻的触感令人不寒而栗。
一滴、两滴、三滴,大部分浸入软枕中,还有些淌过面颊,滑入赵珩的唇缝。
虽没受一点伤,但满口腥甜。
赵珩深吸了两口气。
身后之人比他好不了多少,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呼吸低沉得清晰可闻。
似凶兽进攻前粗重的警告,凶险至极,更别提赵珩此刻还被这只“凶兽”从腰背压着,最脆弱的颈部在对方眼中暴露无遗。
似乎下一秒,便有被咬断喉咙的危险。
赵珩咧开唇,温热的血源源不断地滚入口中。
如一个凶狠非常有亲密无间的吻。
他大笑出声,笑得肩胛颤颤。
毫不掩饰的笑声回荡在密室中,显得分外傲慢。
好像他并不畏惧此刻落于下风的处境,更不害怕,在他身上那个,稍稍施力就能将他掐死的“人”。
两人都在缓缓适应。
借着夜明珠昏暗的光,此人看清了被他扼住的赵珩。
腰背被迫向上抬,筋骨荦荦,线条分明得过分,无一块赘肉。
肩胛骨锋利地凸起,隔着一层单薄的夏衣,异常明显。
坚利,又脆弱。
他眸光暗沉。
手掌不可抑制地向下移动了分毫。
黏腻的血,凉滑的掌心,二者一道向下,触感诡异至极,像极了,刚刚从湖水中蜿蜒上岸的蛇。
此人微微垂眸,却遮不住眼底的狂热之色。
很想,很想就这样,亲手折断赵珩身上的每一块骨头。
这才叫,骨肉贴合,休戚与共。
赵珩缓了须臾,明知故问,“谁?”
他俯身,亲昵地凑到赵珩耳边,“你猜。”
冰冷的吐息激起一片战栗。
“猜不出,”这种时候了,赵珩的语调居然还那么缱绻温和,玩笑般地求道:“卿卿,求求你,告诉……”
“咔。”
话音猛地顿住。
阴冷刺骨的玄铁扣住了赵珩被压在背后的双臂。
却意外的不凉,大约是怕磨损被缚者的皮肤,这套枷锁内里居然还垫着一层柔软的绒。
赵珩差点被这点细致笑出声。
他自若地说完,“告诉朕吧。”
满含笑意、伏低做小,仿佛此刻不是有一陌生人对他意图不轨,而是心上人与他开了个无伤大雅,又暧昧难言的玩笑,话音甜得发腻,令人耳下生赤。
后者眸中情绪翻涌。
山雨欲来。
身后无声,唯有越来越沉,昭示着主人绝对算不上好的心情的呼吸声,压迫感十足。
然而赵珩却毫无惧色,笑吟吟地问:“为何不言?卿卿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徒劳地伸了下手。
自然什么都没碰到。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阴气四溢,听得人头皮发麻。
“是。”那人回答。
不知用了何物遮掩,他的嗓音异常冰冷,透出了股奇异的非人之感。
赵珩眸光流转,像是觉得火烧得不够高,还要扇风添柴,“身份不可言说,又赧然得遮遮掩掩,不愿露面,待朕举止亲密至此,卿卿,你难不成是朕的旧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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