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湿润的呼吸蚀得人皮肤发痒,姬循雅毫不犹豫地拿开手,将刚染了一点血污的帕子丢掉,“陛下是臣靡费精兵不知凡几,千方百计得来的,倾国倾城的至宝,”面对着赵珩在他的擦洗下露出本色的脸,姬循雅今晚难得感受到了满意,“您险些让臣的心血付之东流,您说,臣在恼怒什么?”
“唔,”赵珩喟叹一声,听到姬循雅的话连眼皮都未掀一下,笑道:“将军待朕用情至深,朕很是动容,但朕先前同你说过,朕的确不喜欢男子,你不必白费力气。”
姬循雅不怒反笑,“臣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臣不急。”说着,随手从铜盆中又捞出一条帕子,这次姬循雅拧也未拧,径直贴在赵珩脖子上。
乍然碰到这么个湿淋淋的东西,赵珩一个激灵,喉结快速地上下,笑道:“看得出,将军的确不快,连服侍朕,都不如往日用心。”
水珠滚落,打湿了赵珩寝衣的领口。
这条帕子太湿,水渍还有向下蔓延的趋势。
姬循雅勾唇,“陛下的意思是,您对臣之前的服侍很是满意?”
丝帕碾过喉咙。
姬循雅擦这块皮肤时比别处都用力,手指慢条斯理地向下压,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按。
他太用力,连丝帕的擦拭都显得分外粗粝,随之而来的感觉除了疼,还有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窒息。
赵珩闷闷地吭了声,“满意,朕岂有不满意?”他顿了顿,提醒道:“将军,轻些,你太用力了。”
“哦?”
力道不轻反重。
“世家贵胄,天之骄子,”赵珩喉中涌出模糊的笑,“将军少年袭爵,贵不可言,现下又是国之重臣、权臣,手握重兵窥伺天下,能得将军服侍,便是朕,亦觉得三生有幸啊。”
姬循雅眸光愈暗,从他开口那一刻,赵珩就显得毫不惊讶,可见他早已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知道自己是令他皇位动荡,野心勃勃的姬循雅,可言笑晏晏,相处时不见半点怨恨。
赵珩此人,当真虚伪无比。
“陛下既然知道臣就是姬循雅,”手指下压,他满意地欣赏着赵珩的脸上不可自控地流露出痛色,“为何不揭穿臣,难道陛下秉性轻佻,惯爱,”他略略俯身,目光仔仔细细地掠过赵珩脸上每一处,“虚与委蛇吗?”
“轻些。”赵珩低声道。
他声音不高,姬循雅听见了也当没听见,干脆贴得更近,故意道:“陛下说什么,臣没听清。”
“非是朕轻佻,而是这场景难得一见,”呼吸愈发艰难,赵珩说得很是缓慢,力图让姬循雅听清他说得每一个字,因为喘不上气,平日清亮的音色就露出了几分黏连的滞涩,“姬将军身份贵重,而毫不自矜。”
他剧烈地咳嗽了声,再开口时,声音仍旧稳当带笑,“你生性卑贱,自甘为奴为婢服侍朕,朕岂会拒绝?”
又岂容他拒绝?
赵珩霍地睁开双眼,水雾朦胧,他一时没看清姬循雅的模样,却看得见姬将军的位置。
姬循雅不期赵珩会突然睁眼,愣了愣,竟下意识向后一避,而后猛地反应过来,生生地按捺住了拉远距离的冲动。
赵珩抬手,一耳光扇向姬循雅的脸,冷冷道:“朕方才说,轻些。”
第二十六章
“啪。”
皮肉相接, 撞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赵珩被折腾了半夜,身上早就无甚力气,抬腕时手还在微微发颤, 故而出手虽极快, 落下却不重。
一耳光扇过去, 姬循雅生生受了,别说被打得踉跄,头连动都没动一下。
赵珩先是反思了一下他现在力气太小体质太差,醒来十几日多数时间都躺在寝殿里休息,打人比猫抓重不了多少,若非足够收手时毫无留恋之意, 简直像他见色起意去摸姬循雅的脸, 而后才是——此人是谁?!
在看清姬循雅的脸后,赵珩瞳孔猛缩。
一瞬间,赵珩把冤魂索命死而复生姬景宣其实自尽未死得到天降机缘长生不老乃至他真疯了看谁都像姬景宣等种种可能在脑海中过了个遍。
他太震惊,以至于姬循雅掐他喉咙都显得没那么疼。
像。赵珩在心中震惊地喃喃。
像到赵珩觉得姬景宣若有亲儿子,也不会比姬循雅更像。
论姿容,姬循雅与姬景宣皆是世之罕有的好样貌, 五官无一处不精美,峻秀端丽得似是手艺最精湛的匠人耗尽心血雕琢而成,极尽端雅, 却又不似个线条温润的玉像, 轮廓锋锐至极,寒光四溢,咄咄逼人。
“姬……”一点沙哑的声音从喉中溢出, 赵珩如初梦醒,猛地收口。
他与姬景宣少年相识, 但自二人继位后,除了几次会盟短暂地会面过,之后相见时,中间都隔着千军万马,以至于赵珩难得怀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他记错了姬景宣的样子。
不可能。赵珩断然反驳。
气韵也相似,不过姬景宣当年还有点活气,他面前的姬循雅就俨然是个尸身未腐的漂亮死人。
好看得近乎诡异,令人遍体生寒。
尤其是他一身朱红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配上姬循雅这满身森森鬼气,结冥婚似的不吉利。
如果姬循雅新娘子,那他算什么,被活生生塞进棺材里,无辜受害的新郎?这个念头将赵珩膈应得不轻,刚一升起就被他狠狠压下。
他竭力收敛心绪,去看姬循雅。
姬将军垂眼,漆黑长睫微微下压,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赵珩。
模样很有几分悲悯的漂亮,若不是姬循雅手还按在他喉咙上,他一定很愿意仔细欣赏。
赵珩想,太像了。
倘若姬景宣没死在曲池,再多活几年,气质说不定就通眼前人一模一样了。
他的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连他都能莫名其妙地死而复生,姬景宣为何不能?
先前因为姬循雅隐瞒身份在他身边为奴,令他觉得二者绝无可能是同一人,但在看到姬循雅的样貌后,赵珩很难说服自己,世间真有两个不同的人能生得如此相像。
赵珩仰面,紧紧地盯着姬循雅。
帝王虽居下,却毫无示弱之意。
他眸光清正,内里含着几分烦躁与疑虑,还有点一闪而逝的惊愕,但诸多情绪中,唯独没有姬循雅期待的恐惧。
这与姬循雅意料中的场景截然相反,赵珩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令他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为何不害怕呢?
是因为你征伐天下,死于你手,如我这般的人亦不知凡几,于是你浑不在意?
“姬将军,”赵珩声音沙哑,“手。”
他这次倒没再给姬循雅一个耳光,一则他早不复当年能一耳光打掉别人几颗牙的神勇,他扇姬循雅一下,姬循雅连头都没偏,二则……赵珩闭了闭自己酸胀的脆弱眼睛,姬循雅长得太像姬景宣,对于这类长相清贵端丽的人,他向来只能狠狠心动刀,舍不得动手。
姬循雅大约没真想现在就将他掐死,大发慈悲地放松了力道。
甫一能呼吸,赵珩立刻挣开姬循雅的桎梏,猛地往后退去。
直到腰背咣当一声撞在车壁上,他才停下。
守在外面的靖平军军士对视几眼,目光中若有担忧闪过。
陛下被劫走,将军震怒理所应当,但皇帝多病羸弱他们都看在眼里,遭刺客劫持,很难说全然是帝王之过。
燕朗无言地摆摆手,示意不必管。
好端端地掺和进皇帝和将军之间的事做什么,嫌命长?
车内,气氛愈发诡异。
赵珩看向姬循雅,姬将军正从袖中抽出条手帕,慢条斯理地将刚刚从他脖子上沾的血擦干净。
见姬循雅擦血,赵珩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
他伸手一抹,发现脖子上先前被刺客割破,已经结了层薄痂的伤口又被姬循雅撕开了。
赵珩冷冷地看了姬循雅一眼。
如此行事,他只觉二人越来越像。
赵珩俯身将铜盆住自己面前拖了几寸,手往水中一伸,触之唯清水而已,却半条帕子都未剩下。
上一篇:朕怀了谁的崽
下一篇: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