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郁年缓了口气,眼神幽暗:“这份羞辱,我铭记在心。”
任野暗骂自己冲动,此时冷静下来,“属下知错,这就去将这封信销毁。”
“等一下,”巫郁年低声道,“将它拿过来。”
他再次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强自压下喉间的血腥气,良久,吩咐道:“……明晚我去将军府的消息,务必保密。”
任野:“大人!”
忍春当即跪下:“求大人三思!”
任野一个大老爷们生生红了眼,也一起跪下:“求大人三思!程宿不坏好心,即使您……即使您去了,他也不见得会兑现承诺!”
他二人心疼的无以复加,他们虽然知道大人平时虽喜怒无常了些,但所做的每一件,都是为了让这个国家衰败的晚一些,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但他们没想到,大人连这种事情都会同意。
忍春咬牙,再次哽咽道:“大人三思!”
沉默半晌。
“……”
巫郁年半个身子都隐在晦暗的灯光里,落在地上的影子清癯单薄,他望向窗外夜幕下的大昭国,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我需要皇城的烈羽军。”
这无疑是一个极重的筹码。
所以,即使是一场骗局,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会去。
巫郁年声音轻极了,似叹似讽,“我这半死之身,居然也可以当成交换利益的筹码……”对他而言,这其实是一件极其划算的交易。
他又有什么不能交换的呢……
明明连命都不是自己的。
巫郁年摸了摸自己的右瞳,眼中厌倦之色更浓。
“明晚,国师府闭门谢客。”
第61章 调兵符。
巫郁年让任野二人退下, 独自在书房待到了半夜才出来。
到卧房门口的时候隐约听见里面还有闹腾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拧眉问旁边的侍从:“怎么回事?”
侍从紧张道:“回大人, 小乖公子还是不肯睡。”
巫郁年:“方才不是说已经睡了吗?”
侍从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这……奴婢等人不敢进大人的房间,方才见里面没了动静, 就以为小乖公子睡了,但没想到……”
没想到现在又闹腾起来了。
房间里隐约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巫郁年大致猜到怎么回事,皱眉:“去让任野将我之前买的鞭子拿来。”
语罢也不管侍从是何反应, 抬脚进了房间。
房间里一团糟, 寂殒体型变小,心智似乎也变得幼稚, 紫瞳少年蹲在一堆被他破坏成渣的废墟里,嘴里咬着幼犬用的磨牙棒,上面尽是他的口水, 锋利的犬牙已经将磨牙棒咬的坑坑洼洼。
巫郁年一时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他一语不发的站在门口。
任野很快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过来,低下头不敢多看:“大人。”
巫郁年将里面的鞭子拿出来,漆黑的鞭身在苍白的手上缠了一圈, 然后微微一扯, 鞭子瞬间绷直,鞭柄处挂着的铃铛叮铃一响。
他微微抬眸,望向似乎僵住了的紫瞳少年, 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不听话。”
偏头对任野及他身后的侍从道:“将房间收拾好。”
很快, 乱糟糟的房间就被收拾的一尘不染, 任野恭敬的关上了门, 卧房里的灯影影绰绰的, 国师的影子打在窗边,“都退下吧。”
任野:“是。”
他挥手让其余人散去,自己也默不作声的守在外间的金铃处,心中叹道,那小乖公子触了国师大人的眉头,怕是今晚不好过啊……
*
卧房内。
寂殒还是僵直的蹲在那里,先前巫郁年给他下的巫术里就包括这样一条
“你惧怕鞭子、匕首、惧怕我生气……”
紫色的眼瞳紧紧的盯在巫郁年手中的鞭子上,嘴里的磨牙棒越咬越紧,最终啪嗒掉在了地上,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主人……”
巫郁年越走越近,一字一顿道:“你不听话。”
无论是今日离开府邸,还是将他的卧室弄乱,他若是半点惩罚的举措都没有,巫术暗示只会越来越淡,到时候少了一条拴住疯狗的锁链,会更麻烦。
巫郁年眯眼,抬手扬起鞭子,狠狠往下一抽!
紫瞳少年低咽一声,恐惧让他瞬间蜷缩起来,衣服被打烂,身上迅速的浮起一道骇人的鞭痕。
巫郁年见状微愣……他分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怎么看起来这么严重。
他自是不知道,这种鞭子就是为了贵族某些特殊的癖好量身定制的,打出来的伤看着严重,但实则不会流血,连浮现的红肿和鞭痕都恰到好处。
寂殒这个反应,只是因为他巫术的暗示罢了。
巫郁年可以为了那零星一点愧疚对寂殒一些特权,但在控制他上面却没半点心软,这次铁了心要让寂殒长记性,足足抽了十数鞭才停下。
他喘息有些乱,低咳两声,恹恹的将鞭子挂在墙上,然后坐在床边,朝寂殒招了招手,“……知错了么?”
紫瞳少年现在的模样瞧着实在是惨烈了些,今晨穿上的衣服现在已经成了几条布,勉强挂在身上,白皙的皮肤上尽是鞭痕和未愈合的青紫於伤。
他见巫郁年收了鞭子,眼睛就微微亮了下,飞快窜过去,柔软的脑袋抵着巫郁年的掌心蹭了蹭。
“主人……”
紫罗兰般的眼瞳清澈纯粹,糅杂着纯粹的兽性和破坏欲,却一副这般依赖的姿态。
巫郁年垂眸,掌心摸着寂殒柔软的发丝,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指着外间的小榻:“去那里睡。”
他说完就不再管,疲惫的闭上眼,将外袍脱在架子上,沉沉睡去,半夜心悸惊醒的时候,却发现床边蜷缩着一个近乎光裸的人
寂殒没动半点,幼犬一样缩在床榻下,甚至将他的靴子圈进了自己的怀里,柔软的腹部紧贴着。
巫郁年:“……”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教育方式似乎有点问题。
他伸手摸了下寂殒的皮肤,冰凉。
现在他的力量被颈锁锁住,除了在力量消磨殆尽之前不会死以外,其余的与人类也差不了多少。
会困,会痛,会冷,会受伤。
巫郁年眼神复杂,那缕若有似无的愧疚在安静的深夜里似乎格外的挠人。
他悄然叹了口气,俯下身去,低咳一声,也不嫌脏,就这样将少年抱上了床榻里侧。
几乎是刚躺下,寂殒就本能的将巫郁年死死抱住。巫郁年被他勒的喘不上气,半晌才适应过来。
他腾出一只手,将被子盖好,渐渐的,常年冷冰冰的被窝竟暖了起来。
想到今天收到的信,巫郁年眼中的恹郁之色又重几分,指尖微光一闪,抬手在寂殒额间点了一下。
昏睡的巫术下好之后,困倦袭来,巫郁年慢慢闭上了眼。
他在最熟悉的人面前,都会保留几分底牌,也不会袒露自己最真实的样子。
但身边这个连人都不会做、甚至话都说不明白的坏种,却让他有种难得的安然。
巫郁年沉沉入梦,这次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心悸惊醒。
……
这一觉足足到第二日的黄昏。
巫郁年醒来的时候,甚至有些恍惚。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了。
寂殒还在睡着。
巫郁年将他扯开的时候,他有些抗拒,似乎要醒来,但终究是没睁开眼。
睡到现在,几乎是一日没有进食,巫郁年手脚有些发软,他闷咳几声,哑声道:“来人。”
忍春很快将洗漱的东西送进来,巫郁年擦净脸,望向托盘里盛着的衣服,忽道:“今日不穿这个。”
国师服是玄色,繁琐华贵,他平时惯穿的也是玄色。
见忍春疑惑,巫郁年淡淡道:“我怕今晚从将军府那里回来之后,就再也见不得自己穿玄色衣服。日后再行祭祀,就不太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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