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铮微微一僵。
这三个字宛如尖刺,和他梦中那看不清脸的少年声音重叠在一起,狠狠的刺进了月铮的心底,蔓延开无边无际的痛。
他放轻了声音,“国师大人,你需要医师。”
良久,巫郁年才睁开眼,辨认了半晌,才认出了眼前这人是元国的太子。他勉强提起力气。
“抱歉,叫月铮殿下看笑话了……咳咳…劳烦殿下出手相救,殿下不必插手此事,离开就好,待会……会有人来找我的。”
巫郁年闷咳不止,一句话说了半天,他掏出一方锦帕捂住嘴,片刻后,锦帕竟渗出血来。
月铮心一紧:“国师大人,你现在需要医师诊治。”
巫郁年习以为常的将锦帕收好,脸上浮现几分麻木和漠然,对自己的身体半点不在乎,“休息一天就好了。”
月铮眉头越皱越深,他低声道:“得罪了。”
随即将巫郁年拦腰抱起,飞身进了景观驿。
第68章 抱我起来。
景观驿其余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出来, 月铮本想将巫郁年带进自己的房间,当想起他方才嫌恶的视线,脚下一顿, 就把人抱进了一处凉亭里。
月铮把巫郁年扶到石凳上,将周遭的挡风帘子全部放下来, 吩咐旁边的侍从,“去将随行的医师叫过来。”
“咳…咳咳……”巫郁年大脑昏沉,勉强撑着站起来,“不必麻烦……”
月铮皱眉:“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 待会我可以派人将国师送回去。”
巫郁年再次躲开, 这次倒没再反驳,坐下来揉着自己的额头, 哑声道:“多谢了。”
医师很快就过来,对巫郁年道:“这位大人,请伸手。”
巫郁年掏出一方干净的锦帕搭在自己手腕上, “有劳。”
医师奇怪的看他一眼, 倒没多言,凝神去探巫郁年的脉,片刻后, 神色越来越凝重, “这脉象……一息三至,来去迟慢,寒症凝于肺腑, 沉疴不治, 这……”
巫郁年神色毫不意外, 平静极了。
月铮沉声道:“说。”
医师收回手, 抹了抹汗, “是,那臣下就直言,这位大人若是不好好调理身体,怕是没有几年可活了。”
“不可能,”月铮拧眉,“再探一遍。”
“不必了,”巫郁年道,“劳殿下费心,只是我这身体一贯如此,习惯了。”
医师脸色似有些犹豫,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巫郁年看出来他的为难,低咳几声,“但说无妨。”
月铮点了点头。
医师斟酌片刻,“……这位大人,臣下有个问题,您之前中过毒么?”他想了想,“除了寒症之外,您体内还有毒素淤积,像是长年累月积聚而成,已入骨髓。”
“但又像是很久之前中过一次毒,体内未清理干净留下来的……真是奇也怪哉。”
巫郁年:“……毒?”
他怔然片刻,低头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指。
他近些年的身体,都是忍春在调理,但忍春的忠诚是绝对没问题的。可他怎么不知道……除了寒症之外,他还中了毒?
医师忙道:“许是臣下没有探准,这探脉的法子,只是臣下独传的一种。”
月铮:“不确定,就再看一次。”
巫郁年回神,他不知想了什么,眸中闪过一抹猜疑的郁色,疲倦道:“不必了,我知晓了。”
若真的是中毒,那他经常服用的东西,只有一种……
医师无声退下,去熬药了。
月铮看着巫郁年阴郁的侧脸,将心中密密匝匝的钝痛压下去,他看出巫郁年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谈。毕竟他们才是第二次见面,身份还都十分的敏感。
他闲聊一般,转而问道:“国师大人,很讨厌别人的触碰?”
巫郁年:“嗯。”
月铮斟酌:“有原因么?”
巫郁年就笑了笑:“谁知道,天生如此,许是上辈子太脏怕别人碰到,所以这一生也如此。”
哗啦!
月铮手一抖,握着的茶杯直直的摔在地上。
他脸色微白,指尖轻微的发抖,巫郁年开玩笑一般的话宛如一把锋锐至极的匕首,刺的他生疼。
“……国师大人,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
巫郁年奇怪的看他一眼,闷咳几声:“殿下难不成还真的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么。”
月铮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浅金色的眼瞳藏着晦暗,他说:“……原本是不信的,若是国师大人也连着做同一个梦二十多年,想必也会信一些。”
巫郁年来了点兴趣:“什么梦。”
“……没什么。”月铮摇头。
其实梦中具体的内容他也记不清了。唯一残留的景象,是有个满身伤痕的少年,一直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拒绝他的靠近。
他一直在找梦中的少年,直到不久前他得了一幅画
画中的人一身玄袍,墨发长到小腿,极美的丹凤眼藏着凛然杀意,眉宇间却浮着怜悯的神性。
看到那副画的瞬间,他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找到了。后来他多方打听,才知道画中的人叫巫郁年,是大昭的祸国国师。
他暗自换了元国使者的名单,将自己加了进来,直到今晚才终于见到。
他们一人一句,分明是第一次相谈,却莫名融洽。
月铮想起刚才的追杀,“国师大人为何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我记得,大人身边的护卫,身手并不差。”
巫郁年嘴角几不可查的闪过一抹玩味的笑,随即脸上就换了一副表情。
国师似是想到了什么事,眼睛不自觉的弯了弯,那双阴冷的丹凤眼中浮起几分难见的深情和温柔,“任野护着他一个人逃走的概率更大。”
月铮一顿,敏锐抬眸:“他?”
“今日跟在国师大人身边的紫瞳男子么?是你喜欢的人?”
巫郁年微愣,矢口否认,“怎么会,他不过是我身边的小宠,”他皱眉,“我怎么会喜欢他,叫任野护着他先走,不过是觉得他碍事罢了。”
月铮的心沉了下去。
若真的不喜欢,又怎么会主动将自己置于险地?
眼前的人虽然在否认,但眉宇间的担忧和不自觉的柔和是骗不了人的
巫郁年真的喜欢那个紫瞳男子,而且不知道他自己动心了。
月铮眸色沉沉,他温声道:“国师大人只养了这一个小宠是么?”
巫郁年:“自然,寂殒不许我养旁人,会与我置气。”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咳两声,“还挺难哄的。”
巫郁年垂眸。
所以他从来都不哄,都是拿鞭子抽一顿。
可落在月铮眼里,巫郁年这幅姿态,就是已然深爱,却不自知的模样。
平地而起一股冷意,巫郁年闷咳着,实在是撑不住了:“殿下,药不必熬了,直接送我离开便是,你我二人的身份,不宜太过于亲近。”
月铮安静片刻,微笑道:“国师说的是,”他袖口轻轻拂过,抬手倒了杯茶,“喝点热的,我送国师离开。”
巫郁年不做他想,只饮了一口,“多谢殿下今日出手相助,改日定然……”他忽的皱了皱眉,身上涌起虚浮的无力感。
“殿下,我……”
巫郁年勉强站起来,眼前渐渐发黑,最终身体一软,向旁边倒去。
月铮早有准备的将他接住,温柔的呢喃:“不要改日了……就今天吧。”
他将巫郁年抱起来,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
医师将药端进卧房后,就静悄悄的退走了。
月铮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巫郁年的脸,眸中哪还有半分温雅。他轻柔的勾勒着巫郁年的脸庞,“……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喜欢上了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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