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迭说道:“剩下的问题,只要在遇到之后继续解决就行了。”
他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向Z1:“现在唯一要保证的,是拉车的人不能有后脚底。”
如果Z1在拖着雪橇高速奔跑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踩在地上的是脚,香蕉皮就会迅速钻进Z1的后脚底,让他们一起滑翔起来。
所以在刚才,凌溯才会忽然问起了Z1的考核分数。
Z1在认知调整考核中刚及格,恰好可以满足最低要求,只要再加一层双保险,就能在最大限度上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就是这样。”
凌溯转向催眠师,整理好袖口:“柳兄,带催眠摆了吗?”
催眠师全然没想到还有自己的工作,愣了两秒:“带了。”
凌溯比划了下身后的Z1:“催他。”
催眠师:“……”
到这时候,催眠师才终于理解了庄迭那句“我们大家齐心协力”的意思。
迎上Z1仍然有些茫然的视线,催眠师搓了搓脸,长叹口气,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带链的水晶球走过去:“放松身体,你能感觉到无比的平静……”
……
接下来的一段经历,对Z1而言几乎像是场十足离奇的怪梦。
在他眼中,自己的脚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两对炫酷的电光风火轮。
虽然基本已经忘记了是出于什么理由,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拖着几根极为粗壮结实的麻绳,驰骋在了一条蜿蜒的铁轨上。
身后是一个奇形怪状但同样结实的雪橇,里面有三个人正在享受一场紧迫而丰盛的香蕉派对。
由于需要海量的香蕉,催眠师偶尔会分担一部分工作,用一根树枝摇摇晃晃吊着香蕉伸过来,让Z1也帮忙吃上几口。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被扔出去的香蕉皮,都会精准地飞到凌溯写的那些“后脚跟”底下。整个雪橇几乎磁悬浮着低空滑行了起来,那个姓凌的队长为了烘托气氛,甚至还在雪橇上挂了几串叮当作响的铃铛……
就这样过去了奇妙的四十分钟,他们终于看到了目的地的轮廓。
当庞大的船坞已经隐隐浮现在雾气里、海风的潮湿咸涩也盈满在空气当中的时候,庄迭适时给出了新的指令。
Z1开始减慢速度,而那架雪橇也由于逐渐增大的阻力,同样放缓了下来。
庄迭不断调整着摩擦力系数,保证着雪橇始终不会因为阻力不均而突然翻车,雪橇车始终平稳地跟在Z1身后,减速滑行到达了终点。
……
那场浓雾被不知不觉抛在了身后。
几人离开了雪橇,穿过最后一点稀薄的雾气,码头的一切终于展现在他们眼前。
这似乎是个十分繁忙的老式港口。
不断有船进进出出,在这里卸下货物,进行常规的维修和休整。
到处都有人忙碌着来往穿梭,水手们三五成群,一头扎进酒馆里过瘾,路边热腾腾的苹果派、松饼和炸肉丸和漂亮姑娘都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动辄有人吹上一声响亮的口哨。
货行老板叼着手指粗的烟卷,催促着手下的工人加快速度,又用力甩着手里的账本,跟随船商人就货物的价格不停讨价还价。
十几岁的男孩子穿着工装裤、大过头了的衬衫,踩着防水的皮靴,抱着一整篮从船上低价淘来的小玩意儿四处穿梭在人群中,不遗余力地推销售卖。
这些船只大概会在这里停留一周甚至更久的时间,在补充足量的食物、淡水和其他资源后,他们会再次出港,继续接下去的航行。
“这些都不是现实里的人,只是梦主意识的投影。”
Z1低声介绍道:“也可以理解成,这一整个场景的素材,都完全来源于梦主的某个记忆片段……”
他说到一半,发现其他人都沉默以对,有些茫然地停下脚步:“怎么了?”
“啊……你说就是了,在听呢。”
催眠师用两只手托着腮帮子,他不太想说话,叹了口气:“脸有点酸。”
倒不是庄迭和凌溯有意针对他,给他分配了最多的任务……实在是催眠师看着那个卷头发的年轻人和香蕉埋头搏斗,心生不忍,回过神来时已经主动分担了一部分。
即使不像Z1那样经过特殊训练,由于专业对口,催眠师也有最基本的调整认知的能力。
由于是在梦境而非现实中,那些香蕉毕竟不是真的被吃了下去,身体不会有相关反应,倒是可以很轻松就催眠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撑。
但刚才那四十五分钟里嚼嚼嚼嚼嚼吞的经历,催眠师还是暂时无法从记忆里抹除干净,偶尔还会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大号土拨鼠……
“幸好没有录像。”
催眠师已经揉了半天,放下手松了口气:“我可不希望这个把柄落在严巡手里,他会威胁我帮他涮一百块抹布吧……”
Z1刚才还听得有点高兴,觉得不止自己一个人被塞了一段离奇又古怪的经历,听到这一句,却忽然停下脚步。
催眠师拿起水晶球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应该解除催眠了啊……这是脚,不是风火轮。”
催眠师帮忙踩了他一脚,看着Z1忽然流出来的冷汗,有点困惑,回头问凌溯:“我操作出问题了?”
Z1:“……”
……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因为一级任务者经常会经历各种危险情况,连认知层面和原有记忆,都可能在某些极端状态下被修改和干扰,甚至可能会直接发生损毁。
所以,为了保证收集信息的准确性,他们的重要记忆片段一经生成,都是立刻同步回传的。
Z1当然知道踩在地上的是脚,还知道催眠师正踩在自己的脚上,但这些都忽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没事……不要紧。”
Z1艰难地吞咽了下,他深吸口气,强行勒令自己打起精神:“接下来表现得好一点就可以了。”
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好,回传大量有价值的记忆片段,队友们一定就会忘记刚才的那一幕。
迅速调整好了心态,Z1用力晃了晃脑袋,回过神道:“我们继续说……刚才说到哪了?”
“这些都不是真实的人。”
庄迭打开笔记本,抬起头问:“‘不是真实的人’,是意味着无法和他们进行真正意义上的互动吗?”
“对。”Z1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惊讶,“他们说的对,你是真的很有天分。”
庄迭所提出的,恰恰是两者间最重要的一个区别。
这些梦主记忆中的投影,本质上仍然是梦主意识的一部分,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思维。虽然可以进行简单的会话和互动,但本质上,一切依然只会按照梦的流程走。
这就有点像是误入了一部录像带里,每个角色从出现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经注定了之后的全部行动轨迹。
如果恰好做出了符合剧情轨迹的选择,那么对方就会给出相应的互动。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任务’。”
Z1示意不远处:“我们需要去给那个货行老板打工,一个人帮他跑腿去买两磅杜松子酒,一个人去买刚做好的奶油厚松饼——必须得是刚出炉、还滚烫的才行,剩下两个人帮他搬货。”
“听着确实很像打游戏做任务。”
催眠师也生出了兴致,看向码头上那些忙碌的人:“这些人其实都不用管?”
催眠师指了指老板:“那个货行老板就是颁发任务的NPC,我们从他那儿领任务,然后获取报酬……”
“可以这么理解。”Z1笑了笑,他们其实也没少对新人这样讲解,“报酬就是那边客运码头的船票。”
在帮货行老板完成这几项任务后,就可以得到四张船票,通过客运的船只离开这场梦。
之所以必须要几人合作,是因为卖酒的时间和烤松饼的时间刚好冲突。而一样一样轮流做,又会触发另一条轨迹中“因为等急了而不耐烦的老板”,眼睁睁看着那几张船票被老板随手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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