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成绩一落千丈,陈乐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抽走了答不出的空白卷子,说他现在的脑子“还不如回去重新念小学”。
因为过久的昏睡,陈乐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总是笨拙地摔跤,很快就被小混混盯上欺负勒索。
陈乐逃了学,一个人去了小时候常去的游乐园。他藏在鬼屋里,没有被工作人员发现,一直躲到了最后一个游客离开。
等急疯了的父母终于找到儿子,陈乐却已经再一次陷入了梦中。
……
女人坐在桌前,神色疲惫黯然。
她看着凌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醒过来好吗?跟妈妈回去,你不是也发现这是场梦了吗?”
凌溯指了指自己的脸:“这样问可能有些冒犯,您的儿子是不是没有这么帅……”
“这种办法,你也已经用过很多次了。”
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在梦里,你当然可以调整自己的长相……可妈妈又怎么会认不出你呢?”
凌溯没有继续提问,向后靠回椅子里,屈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到目前为止,女人给出的全部解释看起来都似乎非常通顺。
凌溯是在鬼屋的棺材里醒过来的,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在“茧”的协助下暂时置换了少年陈乐的身份。
庄迭没有明确的身份,只是靠梦压差强行进入梦域,所以一直游离在主线之外,并且三番两次触发了梦境的自我清除机制。
像“放肆地玩云霄飞车”、“勇敢地交白卷”、“热心地用电锯给小混混剃头”这些行为,在现实生活一片灰暗的陈乐看来,无疑是欠揍到极点,必须立刻从梦中彻底清除的。
陈乐原本的梦域就只有第三个片段,他可以一直躲在小镇里,在一个没有人找得到自己的城市中独自生活。
而中间那次醒来,却彻底摧毁了他原本就存在隐患的精神世界。在强烈的外部刺激下,他的潜意识中又衍生出了“游乐园”和“小学教室”两个场景,并且无法再维持着几个场景之间的稳定。
“很合理的故事……”凌溯低声念了一句,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前。
两人对话时,庄迭也已经在这个“家”中绕了一圈。
墙上的照片里是一家三口,陈乐坐在父母中间,避开镜头微低着头。
看得出,他是那种在班级里也很难引起其他人注意的孩子——相貌普通,身体矮小瘦弱,神色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有些不合群的阴郁,鼻梁上还压着一架厚重的眼镜。
“女士。”凌溯忽然出声,“我再确认一遍,在他人的梦域中醒来可能会导致的后果,您并不清楚,对吗?”
女人愣了下,她迟疑着低声道:“官方从来没有公布过……”
“我知道,官方没有公布这件事。”凌溯打断她,“你也并不知道,是这样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也顺势回过身,视线平静地落在女人身上。
女人的身体僵了一瞬,她想要开口,凌溯的视线却莫名让她说不出话。
“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凌溯道。
“1949年的诺贝尔医学奖,颁给了一位叫莫尼兹的人,因为他发明了一种手术。”
“在后来的演变中,这种手术变得越来越简单易行——整个手术只需要十分钟,不需要助手,在任何地方都随时可以进行。”
“它可以让人变得安静、规矩,可能会稍微有一点懒惰和古怪,但无伤大雅。”
“手术的全称叫经眼眶额叶切除术,也叫冰锥疗法,被广泛应用于不听从管理的……”凌溯把玩着手术刀,停顿了下,“任何人。”
女人不自觉提高了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很小的质疑。”凌溯笑了笑,“如果我猜错了,还请您不要介意。”
“这种酷刑早就被禁止了,你是在指控我有非法虐待行为吗?”
女人的脸上显出愠怒,她站起身,寒声道:“我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凌溯像是听见了什么很有趣的话:“可是……我就不是您的孩子吗?”
女人的声音骤然刹住。
她盯着凌溯,脸上的黯然、疲惫和心痛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敌视的冷意。
在和凌溯的对话中,因为对方的刻意诱导,她出现了一个失误。
如果是一个母亲遇到孩子的这种指控,即使再愤怒,第一反应会说的也是“我绝不会伤害‘你’”。
这和母爱的关系并不大,而是因为当人们在对话中,越是情绪激烈的自白和倾诉,在句子里涉及到对方的时候,越倾向于直接使用人称代词。
同时,这个失误也暴露了另外一个事实……
“看来您也并不是完全不清楚,在他人的梦中醒来可能会导致的后果。”
凌溯不紧不慢道:“不然的话,听到冰锥疗法,您的反应也不会这么激烈了。”
——当一个人在不属于自己的梦中醒来,就会失去全部有关“自己”的概念。
这个人从外表看来不会有任何异样,甚至会变得比以前更听话、更温顺,更平静和循规蹈矩。
他不会再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可以做到让任何人都觉得满意。
他会变成一个完美的“人偶”。
官方之所以会封锁这件事,正是为了防止被有心人利用。
“你也是心理专业相关从业者吧?心理诊所?咨询?青少年行为矫正中心?”
凌溯看着女人的反应:“原来是这个……你应该不是单打独斗,你们的机构有几个人?你不想告诉我,没关系。五个?十个?没有那么多,八个?这次差不多了。”
银色的柳叶刀在他指间越转越快,几乎成了一抹流光:“提取记忆中的场景,构造循环梦境干扰认知,扮演受害者的亲人,欺骗受害者在他人的梦中睁眼……看来我猜的流程差不多,你可以解开这层梦域了。”
“送我们去真正的康德西路雪莱街157号。”凌溯捏住手术刀,薄薄的刀刃灵巧地停在他指腹间,“我要见见当事人的监护人。”
女人的脸色已经格外难看,她盯着凌溯,哑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还想负隅顽抗,剩下的话却骤然被惊恐的尖叫声淹没。
庄迭踩着拖鞋,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溜达了出来,手里还拎着架已经打开了开关的电锯。
随着他身高的逐渐恢复,电锯也从儿童专用卡通款一路进化,基本恢复了原有的造型。
女人尖声道:“你要干什么?!这里是私人梦域,袭击他人是犯法的!”
凌溯被她抢了台词,咳了一声,侧过脸低声问:“小庄?”
“我们也可以解开她的梦域,让她醒就行了。”庄迭说,“她促醒自己的现实锚点,是她一直在整理的那缕头发。”
刚一进门,庄迭其实就注意到了这件事。
侧边留出两缕碎发的造型的确显得很温柔贤惠,但这样绑头发不仅不方便做饭,也和整个房间、以及全家福照片里体现出的女主人一丝不苟近于强迫性的洁癖十分不符。
女人的演技很真实,挑不出多少毛病,所以这一处违和一定有其存在的必要原因。
“你们两个疯子!”女人煞白着脸色,“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身份!”
她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两个人的来历,不住向后退,颤声道:“你们是官方的人吗?我知道很多事,可以配合你们去举报……”
“不必了。”凌溯笑了笑,“‘茧’已经记录了你的梦纹,你不说我们也有办法知道。”
就像指纹一样,每个人的梦纹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会在经过的潜意识中留下无法被隐藏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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