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有些人是因为被连番打击、最终自我否认;有些人是因为实在无法承受某段过于痛苦的回忆;有些人则是因为自我认同与现实严重割裂,陷入了强烈的迷茫……
这些情况……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拿出笔记本的小卷毛:“……”
零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他的问题出在他清醒不了多久了。
老师对他的擅作主张十分不满,每一次发现他私下里用其他方法训练那些拓荒者,就会施以格外严厉的惩罚——多半都是把他扔进那些九死一生的梦域里。
要解决那些梦域,唯一的办法就是“修改认知”,但这原本就是一把双刃剑。
“我可以做到很多事。”
迎上对方的视线,零号抬起手,轻易就让木质化的皮肤变回了原本的状态:“只要说服自己。”
他让那些五彩斑斓的鹦鹉羽毛消失了,又单手按住左眼,让变成雨水的颜色的瞳孔恢复了正常。
“也可以造物。”零号示意了下那些绷带和药品,又让手术刀出现在自己的掌心——这次他特意仔细地取下了刀片,“或者修改一些东西,比如给你的椅子变个造型。”
下一秒,那把椅子就变成了摇摇晃晃的木马。
小卷毛吓了一跳,飞快从小朋友专属的木马上跳了下来,瞪圆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别害怕。”零号温声说道,“我不会伤害你。”
他早习惯了这种反应,这并不能怪其他人……毕竟能够把认知修改到这种程度,其实已经和精神失常只差一线了。
做到这些的必要前提,是他是真的说服了自己“相信”这些事。
他必须的确相信那个椅子其实是木马玩具,相信自己的手里有一把手术刀。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其实很危险。”
零号说道:“因为你已经太接近我们的世界了,我在理论上也能修改你……比如拿到你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他看着那个年轻人愣怔低头,摊开手掌,把纽扣还回去:“非常感谢你带我做的梦,这是我最好的一场梦。”
小卷毛依然不动视线地看着他。
对方伸过来的那只手不止捉住了纽扣,还捉住了他的手:“你想离开了吗?”
“我发现你们的世界很好。”
零号说:“好到……让我忍不住想留下来。”
如果可能的话,他的确想这么做,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但他毕竟太危险、也太不稳定了。
上一次短暂休假,在家里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站在阳台的边缘。
他并没有任何主观上想不开的意愿——他猜测自己或许只不过忽然以为那是一场梦,在梦里从阳台跳下去是再简单不过的基本操作,只要适当调整认知就能轻飘飘落到地上。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他经常会毫无预兆地在现实中进入一场梦,等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陌生的地方,而中间的一切记忆都完全空白。
这还是在现实世界中,当他的认知无法改变身边的现实时,他至少能及时叫醒自己,从梦中清醒过来。
如果他在一个完全由认知构成的世界留下来,那么这里几乎可以被他随意更改和破坏。
他只要陷入任意一场幻觉,错以为自己是在什么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或者是在一场大逃杀的训练中……就可能对那些可爱的居民造成无法想象的伤害。
“让我伤害一棵用了一亿年来到地面、又花了几十年才得到自由,做了两千九百四十七次草才终于能开花的石头?”
零号笑了笑:“我醒来以后会愧疚到疯狂拔毛变秃的。”
他已经太久没开过什么玩笑了,尽全力开了一个,无精打采耷拉下去的小卷毛却还是没有跟着支棱起来。
“也不一定就会这样。”
那个怏怏低头的年轻人蹲下来,自己埋头试图把扣子按上去:“我不觉得你很凶。”
零号抬起手,超级恐怖地张牙舞爪比划了下:“这样呢?”
年轻人蹲在地上,眨了眨眼睛,闷闷不乐地抿唇看着他。
零号哑然,他靠回去闭了一会儿眼睛,轻声说道:“你的扣子还好好地在衣服上。”
小卷毛手里的扣子忽然凭空消失了。
年轻人愣了几秒钟,低头看向自己瞬间恢复了原样、甚至变得比之前更板正利落的衬衫。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靠在修复舱里的零号。
对方似乎也并不算太轻松,额间隐隐渗了一层薄汗,肩背却已经恢复了初见时的沉默凌厉。
零号垂着视线,并不看他,只是近乎挑衅地不断修改着他身边的物品。
对方每说一句话,那样东西也就跟着一同变了个样子。
“你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绷带会自动脱落,一点疤都不会留。”
“你的送话器其实是一根录音笔,跟我的同款。”
“你穿着小熊睡裤和皮卡丘拖鞋。”
“你的小卷毛其实是直的……唔?”
这次轮到零号怔了怔。
他停下话头,有点诧异地抬起视线,看着眼前依旧稳稳当当岿然不动的一脑袋小羊毛卷。
“用这个办法就可以了。”那双眼睛忽然跟着亮起来,“你一直跟着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在幻觉还是现实里的时候,就试着对我的头发念咒语。”
零号用力按了按额头:“不——严格上来说这不是咒语……”
但小卷毛显然不在乎这个。
他仔细研究了一会儿自己已经痊愈的手,又兴致勃勃地捡起那根录音笔看了看,把它揣进口袋里。
接着,他又飞跑去备品仓,埋头翻找了半天,把所有的库存都抱了出来。
他抱着那几大桶棒棒糖,穿着舒服的小熊睡裤、踩着软底皮卡丘拖鞋啪嗒啪嗒跑回来,把它们一股脑放在零号面前。
“我在外面漂流了太长时间,大部分库存都消耗光了,已经只剩这一个口味的棒棒糖了。”
小卷毛抱着膝盖,蹲在那些棒棒糖前面,期待地看着他:“能帮我把它们变成草莓、菠萝和荔枝口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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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队长:锋利,沉默,冷酷。
小庄:捡到阿拉丁神灯,开始许愿。
第145章 苍耳(三)
零号:“……”
说实话,他其实有点怀疑自己解释的内容对方听懂了多少。
“你大概误会了,这不是什么咒语,也没有魔法。”
零号垂下视线:“我是说——”
他迎上那双眼睛,要说出的话不自觉顿了顿,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些摆摊一样的棒棒糖。
……严格来说,这种理解也不能判定成完全不正确。
虽然从来都没人叫他这么干、他自己也没考虑过认知调整能用在这种地方……但他的确能做到这件事。
零号撑着手臂,沉默地盯着那些已经自动分类变完了口味、甚至还免费附赠了好几种限量款特殊味道的花花绿绿的棒棒糖。
会发生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在他的主观意愿明确作出决定之前,潜意识已经本能甚至格外积极地主动满足了对方提出的要求。
……
零号觉得,自己的确有必要好好检查一遍自己的脑子了。
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闭上眼睛吸了口气。
小卷毛看他的目光已经完全变成了看灯神,还是可以带回家、只要调养好身体就可以无限次许愿的那一种。
这种亮晶晶的注视让他本能地生出些抗拒,而他用不了一秒钟就意识到,这种抗拒源于人类天然自带的某种可笑的自我防御机制——就像在一片漆黑的冰天雪地里走了几天几夜,忽然进入一间温暖明亮的房屋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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