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临望着那处粉尘飞扬,眼珠又转向红衣人处,只她蹙着眉,眼睛紧紧盯着云灼,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模样。
他歪头想了想,向着那战势焦灼的两人之间插入一道不知死活的声音:“唐元白怎么死的?”
那边火光中的红衣人面不改色,空中火线的红光却陡然加深,火光末梢处甚至隐隐泛黑。
星临在山石后再接再励,“画舫二层雅间。”
话音刚落,只见无数泛黑末梢瞬间调转方向,眼看就要袭向他,云灼携着澄黄电光不断逼近红衣人,他的攻击风格与红衣人截然不同,并不完全依仗烈虹赋予的能力,举手投足之间,更多的是旧日侠客的武功造诣与利落身手。
眨眼间,云灼已经欺近,一把乌木折扇翻挑横划,扇刃残光冲破重重红线,眼看着就要直取那红衣人的要害之处。
红衣人一时间应接不暇,不得不调转攻势,绵绵火线暂且放过山石后的星临,她脚下一退再退,想要拉开被云灼强行消减的攻击距离。
星临肆无忌惮,“你在那处杀死唐元白,想要隐瞒其身份,便砍下他的头颅,而后为使尸体更加难以辨识,又将他皮肤灼毁。”
红衣人步伐不停,向着庭院出口处不断后退,一张脸被怒火燃得愈发明艳,“闭嘴!”火光爆裂在她的指尖,红线丝丝狂涨,攻势陡然迅猛不少,“日沉阁拿钱办事也这么多废话吗?!”
云灼始料未及,被其中一根殷红细线缠上腕部,瞬间就被灼出一道赫然在目的血红印痕。
星临置若罔闻,眼睛眨也不眨,端的是机械汇报结果的架势,“奇闻怪谈,街角巷陌,熟知寻沧旧都的一切,自然知道将头颅弃至何处最为隐蔽。”
他坐在山石后面,单手托腮,表情空洞,嘴上不停,势要将一个人类活生生烦死。偏偏红衣人此刻又实在无暇顾及。
“寻沧王宫为世人所畏惧的不祥之地,千人坟坑更是无人敢踏足。”
对阵之中,疾风席卷,红衣人的宽袖被撕扯着上卷,纤细的腕骨处被厚厚的白色绷带绑缚,有隐隐血红已然漫及绷带边缘,一双眼眸深处隐隐泛红。
“可惜了。”星临一眨眼,又恢复了一星半点儿的鲜活人样,他装腔作势地叹口气,“那江中浮尸暂且无人认领,唐府也尚未察觉,更不用提悬赏缉拿凶手了。”
两个人在院中打得不可开交,机器人在石头后面演得自得其乐。
他遗憾地摊手,嘴角下撇的弧度,委屈得浑然天成,“太可惜了,没钱赚了。”
云灼携电带光中一阵无语,“……倒也没这么可惜。”
红衣人攻势一顿,闻言面带诧异,“不是唐府雇佣你们稽查凶手?那你们又为何出现在此处?”随即又半信半疑地讥笑起来,“没有赏金,日沉阁这是来惩恶扬善的吗?怎么?要把我扔进收容司吗?”
“停手吧,你真不值几个钱。”
星临在旁边听着,一时也分不清云灼是想止战还是想激化,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动听了些。
万千红线被分割成无数小段,自云灼头顶密集下落,远远看去像是局部血雨一般,苍雷陡然乍响,紧接着扭曲的闪耀电光遍布血雨之地,两道颜色不同的光芒撞击着、搅缠着直冲天空,直至将夜幕刺出一个醒目的光洞。
星临仰头看着,心想着这场特效对战再这样继续下去,整座城的人就不怕天亮吃早饭的时候无话可谈了。
地面庭院中,仍有光芒四处逃逸留下眼花缭乱的光影残像,几分光怪陆离的意味。
一晚上折腾到这里,星临觉得自己可以先撤了,已经向云灼洗脱了自己的嫌疑,再在这里呆下去,只会让他不断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自己的皮有多脆。
他起身,趁两人不注意,轻巧地跃上墙头,准备逃离这处晃得人眼睛生疼的庭院。
却在一墙之隔,恰巧看见一道身影,单薄孱弱,正踏入他身后的庭院——
——他回过头,看见天冬刚一踏入院落,裙角就映上伤害四溅的光芒,那灼人的血雨浇淋时不分敌我。天冬转角即误入其攻击范围,像块掉落在高热的金属网格上的一块烤肉,马上就半熟。
星临跃下墙头,落脚处极其精准,就在天冬身侧,他接着下落的力握着天冬的肩头就地一个翻滚,将她带出那血雨的攻击范围,红衣人戒备甚重,抬眼望着这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女——
天冬被星临一拉一翻之间尚未反应过来,扶着脑袋,抬眼,恰好撞上红衣人充满敌意的目光。
那始终气焰嚣张的女子,在看清天冬模样时蓦地顿了一下,操控火焰的指尖凝滞一瞬。
攻势凛冽中,取胜只需敌方一次微不可查的犹疑。
势均力敌的场面一瞬间被打破。
一道缠绕在云灼指间的电光,细长,璀璨,灵蛇一般避开血色雨幕,迅速钻入红衣人眉心转而消失不见。
这一幕星临看得真切,让他想起杏雨村初见,云灼的指尖冰凉,抵在他的眉心,在机体电流强度超负荷的警告声中,他恍惚不定——如同现在屋檐下的红衣人一般,意识被急速抽离,因周身麻痹而倒下去。
炫目的赤色火光随着红衣扫地而消失,云灼收手,庭院终于归于平静,月光顺着碎石砖瓦,重新攀入院落。
天冬像是猛然间回过神来,急忙站起身,奔至那红影倒地处,她仓皇之中落地的膝盖压住了艳红的裙摆。
那红衣人尚且还残存些许意识,她看着面前人,开口的语气微弱而试探,“……天冬?”
第18章 流萤
“天冬?”
一双眼倦恹地半睁着,映出一张通红的脸孔,不知是急得,还是被嫁衣衬得。
“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天冬死死地拽着这人的衣袖,声泪俱下地哀求,她慌不择路地敲开这一扇木门,面前这位神态恹恹的女子,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
身后,远远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与吆喝声,兵戈坠在腰间碰击的声音细碎,粗暴踹门的声音传来,惊得后院中的母鸡胡乱振翅。
这是一处村落。
农家生活的平和被一群不速之客打破。
开门的女子扶着门框,打量着一身嫁衣的天冬,惊慌的清秀面庞和吵嚷的搜查声无比契合——她显然就是招致不速之客的缘由。
天冬无措地望着面前人,浑身经络像是变为了一根根燃烧着的火线,烧得她口干舌燥,“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女子扶着门框,仍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天冬一边被事态紧急的火灼烤着,一边备受面前人漠然姿态的浇洗,心里越发绝望。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听,总觉得那搜查脚步声渐近,仿佛马上就要踏在她的身后。
“我不想回去……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她拽着那人的白色衣袖哽咽。
那人眼睛弯出了点神采,声音沙哑,“公主殿下,”她侧过身,“进吧。”
这屋子物件杂乱异常,墙角还有蛛网集结,不像是人长久居住的地方。那人将门合上,推着天冬到一个米缸前,这米缸大概是这屋内唯二干净的物件,另一件的干净的在米缸旁,供人安眠的木床。
“可能会有点挤,但也没办法了。”那人将米缸上的木盖揭开,示意天冬钻进去。
“咚咚咚!”
猝不及防地,刚刚关上的木门又被敲响。
“快!”女子吞咽一下,这才扬声回应敲门人,“谁啊?”
“咚咚咚!”
门外没有半点人声回应,只有愈发不耐的敲门声,震荡着屋内本就紧绷的气氛。
天冬手忙脚乱地爬进米缸,刚刚落脚缸底,一层薄薄的粟米就使她不稳地半跪下去,随之木盖落下,突如其来的黑暗掺着霉味,她缩在米缸中,刚刚好。
那人转身向门走去。距离木门还有两三步距离时,门外人便已耐心告竭,木头发出一声沉痛的闷哼声。被从外至内,一脚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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