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虹?”机器人念道,跟太阳光折射出的拱形七彩光谱有什么联系吗?
“烈虹!瘟疫烈虹导致的那些怪事儿!”那人十分诧异,他顿了顿,倚靠回墙壁,强作镇定平淡地抱起臂,“你这样的,我也见过,毕竟烈虹来势汹汹,烧坏脑子的人我也不是没见过。”
“劳烦大哥给我讲讲。”机器人不懂就问。
“我凭什么?”那人没什么好气。
机器人话题一转,“你想出去吗?”
那人略有犹豫,“……当然想。你有什么办法吗?”
机器人拍拍胸膛,“当然,保证咱俩都能顺利出去。”末了,他决定再加码,“太阳落山之前。”
“真的?”那人半信半疑,“我观察过,狱卒在每日酉时三刻换班,那一刻守卫最薄弱,你要是有什么办法,那个时候是最好的机会。”
“没问题,那大哥你讲讲。”机器人下了床榻,走到那人身侧坐下。
那人啐了一口,“这破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这儿叫‘收容司’,只有关着两类人,一类是有着不可控‘烈虹’的人,比如说隔壁牢房那个老妇,她碰别人一下,那个被碰的人就会毛发逐渐尽数脱落。还有前两天被抓进来的那个,原本做杀猪屠夫做得好好的,结果现在一下雨他就会在街上像猪一样裸奔。”
“哇。”机器人大开眼界,由衷鼓掌赞叹,“有没有……不那么精彩的烈虹?”
“有啊,抓你进来领了赏金的那个扶木就是啊……”说到这,他脑袋里浮现日沉阁那几个为了赏金丧心病狂的穷凶极恶之徒,转移话题迫在眉睫,他抬手成拳置于唇前,“咳咳……刚刚说有两类!第二类就是凭着自身‘烈虹’为非作歹的人。”
机器人将这人提到“扶木”二字时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心想自己大概就是被当成第二类人扔进来的,“你呢?”他问道。
“我杀过几个人。”那人回道。
机器人问:“我是说你的烈虹是什么?”
那人搔搔后脑,“……我力气变得很大,有时会控制不当。”
机器人点点头,丝毫不感兴趣这人的犯罪前科,将话题一个急转又拐了回去,“那扶木是谁?”
那人言辞含糊简短,“日沉阁的人。”
“日沉阁?”机器人追问。
那人烦躁得乱发遮掩下的太阳穴青筋直跳,大声道:“这你都不知道!等你出去了随便打听打听你就知道了!烧坏脑子的小土巴子!”
SPE-1437配合着兴奋地和他一起高声,“真的吗?那我等不及了!不用酉时三刻,现在就走!”
话音未落,他一把抓住那人蓬乱的头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人头向着灰暗的石墙狠狠撞去。
“砰!”
颅骨和墙壁撞击的声音令人牙酸,浓稠的鲜血顺着那人的额角缓缓淌下。
“大哥,你放心。我的烈虹是克制力气,可以帮你磕得流血流到看起来很唬人,但不会有什么大事。”机器人拍拍那人肩膀诚恳安慰道。
那人的额角鲜血差点流进眼睛里,事态发展出人意料,他又愕然又恼怒,但最后也只吐出一句虚弱的无意义语句。
“你他妈的……”
收容司的地下道路曲折复杂。
这里沉滞的空气与昏暗的光线像是黏住了时间,进入此方天地的人都很难避免陷入困倦中去。
狱卒来收容司任职刚满三日,他正按照吩咐,沿既定路线巡视各间牢房,突然,一道仓皇急迫的少年声音划破这昏沉的静寂。
“来人啊!!有人吗?有人自杀了!!!”
“救命啊!!”
脑内的昏沉睡意猛地被尽数驱散,他忙不迭地向着声源处赶去,道路还不熟悉,他找了一会儿才找到那间发出求救声的牢房。
黑沉沉的铁木栅栏后,是一张惊恐苍白的脸,那人见他来了大喜过望,“快救救他!他好像不行了!”
狱卒顺着这少年颤抖的指尖望去,只见一人瘫在杂乱的干草中,借着地底孱弱的昏暗光线,能堪堪看清那人头部有暗红血液濡湿干草。
他心下一惊,慌忙掏出钥匙,想要打开牢门进去查明状况。
奈何钥匙众多,一大串小小的条形金属银零零地互相碰击、清脆作响,他尚未熟悉,一时半会也无法精准找到这间牢房的钥匙。
那少年急得不行,“快快快啊狱卒大哥!”
“别急别急!”他本就心急火燎还有人在一旁加一把火,越慌越乱,清脆声音更加剧烈。
他能听到心跳咚咚比钥匙声明显,几乎像是在撞击他的耳膜,在他口干舌燥的那一刻,“找到了!”
“快点快点!他好像快死了!”少年的惶急催促一刻不停。
他举着一把细窄的黄铜钥匙,手有些轻微颤抖,几次三番才对准锁孔。
“啪嗒”一声,牢门打开,他急匆匆大步走进去,临到那昏死的人旁边,拨开那人乱发。
突然,一阵剧痛从他的后颈传来,他捂住后颈,不可置信地转回头。
只见那个刚刚还惊慌失措的少年,嘴角擒了抹笑,对上他质问的目光,少年耸耸肩,“对不住啦。”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任何一个字,就被一种飞速的下降所吞没,坠进了比地牢更昏沉的幽暗世界中去。
SPE-1437逃出收容司的时候正值斜阳欲坠。
澄红的余晖浸润他的散乱发丝,同时头发也被肩膀上一条胳膊压得死死的。他强行忍着头皮被牵扯的痛意,架着狱友穿过一条狭窄偏僻的石板小巷。
他的狱友穿着狱卒的红蓝布袍,一只手捂着堪堪止血的脑袋伤口,“刚刚太险了,差点被认出来。”
他说话还含混不清,机器人却还是一字不差听全了,“还不是因为大哥你走得太慢。”
“你!换你脑袋被打破试试!”狱友眩晕得厉害,虚浮脚步像是个酩酊大醉的酒鬼,一脚踩中一颗残留几丝果肉的硬核,脚下猝不及防地一滑。
机器人稳稳扶住他,止住他后仰的趋势。
狱友惊魂不定地叹口气,他将捂住伤口的手放到眼前,看着血液渗入掌纹,“得想办法搞点钱,现在这世道,在寻沧旧都若是没有钱,寸步难行。我们……等天黑去趟黑市,找个赤脚大夫看看伤,再找个小客栈住下……”
机器人点点头,面露惭愧之色,“我方才的行径……实在是愧对大哥你,但我想大哥也明白,这是逃出那个鬼地方最快的方法,望大哥能原谅。”
狱友的视野已经开始出现重影,呕吐欲望从胃部跑到喉咙处继续作祟,他强撑着不让自己陷入昏迷,他现在急需医治,只能耐着性子,仰仗这个行事出人意料的怪胎。
“不必放在心上。”他随口敷衍道,此刻也提不起气力咬牙切齿。
“大哥。”机器人叫了他一声。
“快走……还有什么要叨叨的……”狱友气若游丝。
机器人看看天色,“现在快要酉时三刻了吧。”
这次没有人回声。
SPE-1437侧头看过去,狱友已经陷入昏迷,他伸手拨开始终存在感极强的蓬乱头发,露出这人的整张脸,五官虽说也算周正,但灰头土脸的落魄相把原本的神采磨损得黯淡无光。
机器人嘟哝,“我猜你可能脑震荡了。”
他架着陷入昏迷的狱友,毫不费力地调转方向,沿着青石板路原路返回。
架着一个身形大他一圈的成年男性,他的步速却很快,不一会儿他就再次看到了收容司的灰色石质外墙。
酉时三刻。
换班的狱卒酒饱饭足后刚刚在收容司大门处站稳脚跟。
机器人架着狱友站在台阶下,“狱卒大哥,我在街上捡着一个人,”他气喘吁吁地将人放到地上,“看模样挺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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