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也是暖的,温和地吹在他们裸露的皮肤上。他们相互提醒对方,说这会儿的空气十分好闻,有青草味儿,但马上又同时反应过来,其实风一直都是这个味道,只是他们刚刚才留意到。
艾伦的大脑也完全空白了,趴在格蕾丝身上,眼前甚至出现了一瞬的白光。他过了好几秒才听到格蕾丝的声音,像在哭,但又像是笑。他赶紧扳过格蕾丝的脸,这才知道人被自己弄成什么样了,忙从身下的一堆衣服里找出柔软的衬衣给他擦脸。擦了几下,格蕾丝张嘴咬住衣服,眼睛湿漉漉地瞪着他。艾伦笑起来,低头吻他,把衣服从他齿间救出来。
艾伦抽出一条披风盖在两人身上,但他们马上发现其实不冷,就把手脚都从披风下伸出来,在阳光下交叠到一起。草尖绒绒地碰到格蕾丝的脚心,他怕痒地缩回来,在艾伦的小腿上蹭了蹭,发现他的小腿也绒绒的,忍不住又多蹭了几下。
风也是暖的,温和地吹在他们裸露的皮肤上。他们相互提醒对方,说这会儿的空气十分好闻,有青草味儿,但马上又同时反应过来,其实刚才的风一直都是这个味道,只是他们刚刚才留意到。
阿克琉斯见他们安静了,就走过来,用脑袋蹭蹭艾伦的脑袋,又用鼻子去蹭格蕾丝的脸和脖子。
格蕾丝高兴地说:“他喜欢我!”
艾伦说:“他在闻你身上的味儿。”
“什么味儿?”
“我的味儿。”
格蕾丝这会儿比不上平时机灵,过了好半天才害羞地趴到艾伦的胸膛上,心想刚才他们那么不节制,尤其是他自己,喊得那么响,都被阿克琉斯听到了。
艾伦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抚摸阿克琉斯伸到两人上方的鼻子。阳光很温暖,晒得他舒服地眯起眼。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骑马吗?不是像今天这样一起骑一匹马,是你骑一匹,我骑一匹。”
“记得,在山庄的时候,你母亲让我去奥多尔家。”
“那天的天和今天很像,只不过那天的风更大一些。”
格蕾丝被他唤起更多记忆,轻轻叹了口气,“是,风很大,把我的一条新披肩都吹丢了。那是我曾经最喜欢的,苏菲给我的,她专门在上面绣了一棵橡树,象征男孩子的勇气。”
艾伦偏过头来看着他,“我后来也送过你一条披肩。”
格蕾丝点点头,说:“我知道。”他已经想到了,那条丝巾是他的礼物,不是威廉的。
“你扔了吗?”
格蕾丝瞪起眼:“怎么可能!我收得好好的!”
艾伦笑起来,“那就好。”
他马上又说起别的,“你之前以为阿克琉斯是因为记得你才对你热情,其实不是。他可能记得你,但他不会对我以外的人表达那种亲近。他之所以对你热情,是因为他发现我见到你后很高兴。”
“你说得不一定对,也许阿克琉斯就是喜欢我呢?”
“不会的,我是他的主人,我最了解他——其实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怕我失望?”
“是因为我觉得比起只有一个人喜欢你,一个人和他的马都喜欢你能让你更高兴。但刚才突然没忍住,还是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格蕾丝撑起身子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是说不出什么,就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艾伦。”
艾伦笑着“嗯”了一声。
格蕾丝又喊了他的名字一声,眼里忽然湿润了,充满不舍。
艾伦缓慢地敛起笑意,他知道格蕾丝对于“以后”的那个问题有答案了。他将胳膊垫到格蕾丝颈后,侧过身抱住了他,亲吻他的头发,问他:“是因为畏惧国王的惩罚吗?”
“我知道那些酷刑是不合理的,我会尽量蔑视它们。”
“那是因为那些流言?”
“攻击一个派别首先要攻击这个派别里最显眼的人物,而攻击一个人的立场最有效的是先攻击此人的私生活,尤其当此人是个‘女人’。这我早就知道了,没什么新鲜的。”
“难道那些下流漫画对你没有影响吗?”
“那些有关‘贞操’的污蔑吗?所谓‘贞操’不过是男人耍的另一个小手段,让女人主动套在身上的另一个裙撑,我才不会上这种当。如果他们足够聪明,把我画成妓女时,旁边的那个男人就应该画成你的样子,那才是致命的攻击。”
艾伦大笑起来,笑了很久才停下来,问他:“格蕾丝,这世上有能困住你的东西吗?”
格蕾丝从他怀里抬起头,仔细地看着他,碧绿的眼睛滢滢的,里面装着艾伦的影子。
格蕾丝认真地说:“我现在就被困在你怀里了。”
艾伦突然想起报刊上对格蕾丝相貌的评价,说未来的王后很漂亮,白皙小巧的面孔上同时呈现出天使般的纯洁和具有庄重感的亲和力,让人深爱的同时又心生崇敬。
他猛地抱住格蕾丝,在他的发顶上用力吻了一口,后悔今天问出那个问题。
他舍不得了,想现在就挟持着格蕾丝逃跑。先把人打晕,下手不用太重,只用恰当的力道敲击后颈就可以,然后把他抱上马背,就像来时那样让他坐在自己怀里,飞奔向港口。他随身带的钱足够,可以贿赂水手,随便伪造一个身份,然后跳上任意一条开往海外的船。等上了船,格蕾丝将对他无可奈何。
但实际上他只是坐起来,对格蕾丝说:“我们继续赶路吧,耽误了一些时间,得更抓紧了。”
他们抵达港口后,没有走到威廉面前。格蕾丝让艾伦带他站到一个高处的炮台上,躲在那后面可以看到威廉的住处。
他们先看到西雅.凯琳斯和她的女仆在院子里晾衣物,里面有威廉的衬衣。衬衣是最不好晾的,袖口很容易晒黄,还容易晾出褶,但格蕾丝没挑出她们的毛病。
没多久威廉就练兵收操了,从营地回来。他站在挂起来的干净衣物旁与西雅.凯琳斯说了会儿话,然后拎起她装满干燥衣物的篮子,另一只胳膊挎起她的胳膊,两人一起往屋里走。格蕾丝看着他们,心想即使是宴会上第一次见面的一对男女,挽挎着胳膊散步的姿势都比他们亲密。
但他不能否认威廉的面容十分平静,是他很少能在威廉脸上见到表情。没有强烈的喜悦,也没有沉重和忧郁压在眉间,更没有极度的痛苦在眼里翻滚。
这样就是最好,格蕾丝想,不要让他看到威廉痛苦,也不要让他看到威廉拥抱亲吻自己的妻子。
“我们走吧。”格蕾丝对艾伦说。
“不再等等?这是他给士兵们留出的修整时间,但他自己不怎么休息,很快就会再出来,你还可以再见他一面,或者干脆就像我说的,直接下去和他说几句话。”
“走吧,”格蕾丝说,“我们早点回去,绕着湖走,省得阿克琉斯再渡一次水。”说完这话,他张开自己的两只手,风从他手心划过。之后他发现一百二十公里其实一点儿都不远,很快就走完了。
婚礼那天,人们听说是因为新王后的坚决要求,将五十三辆花车减到十一辆,两小时的焰火表演减到半小时。新王后穿着没有裙撑的塔夫绸长裙,没戴假发,也没戴帽子,只把浓密的长发编成花朵一样的发髻。那天阳光很好,将王后缺少装饰的头发照得充满光泽,很多人称自己在新王后的头顶看到了金色的光环,犹如天使。
婚礼的花车长队在皇冠广场稍做停留,格蕾丝坐在金马车里,将免费的面包和香肠亲手递到贫穷的市民手里。人们感动地跪到地上,高喊王后万岁、国王万岁、改革万岁,逐渐失去声望的国王和改革派在此刻重获信誉。
艾伦不在人群中。
格蕾丝问过他,自己从山庄离开时,他是不是在窗前看着。
艾伦承认说是。
格蕾丝说自己当时感受到了。
他坐在花车里,看向广场后面的那些近乎一样的平民住宅,很快找到两扇窗子。干净的玻璃映着蓝天,像一双道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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