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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25)

作者:风为马 时间:2023-10-13 10:44:40 标签:权谋 慢热

  秦羿躲在老奴身后,嗫嗫说:“我没留神,给吓跑了。”

  温旻眉毛一竖,望向秦羿。

  “是误会!”秦羿自辩。

  “知道你不爱这些猫猫狗狗,”他转头问老奴,“朝哪儿跑了。”

  老奴道:“西边,这时候去墙下应该还有脚印。”

  他说完瞄了一眼主人的神情,自从入了腊月,温旻总是有意无意向西墙那边望,这下果然,主子眼神一飘,又望去了西边。

  西墙下果然还有一行浅薄的梅花印儿,细细地直向巷子深处穿去。细细的雪扑打人面,说来十分滑稽,一个正三品一个正四品的官,在初一的雪天里伞也不打,兴师动众去找一只猫。

  这猫也忒有福气。

  脚印进了一户人家,转去正门前,朱红对联板正贴着,墨黑大字写得龙蛇飞动,和写字之人截然相反。

  温旻一看,停步不走了。他站在拐角看着对联出神。秦羿犯了错,老老实实杵着。

  院子里面有小姑娘的笑声,中间夹杂几声猫叫。

  老奴去敲门,铃铛似的声音传出来:“谁呀?”

  “小姑娘家中可是跑进一只黑白杂色的猫?我们是来领回去的。”

  门开了一条小缝,里面还用链子拴着,小姑娘露出半张白嫩的脸:“只是我开不了门呀,公子出去拜年了。”

  小姑娘把猫放在门缝前,阿黑太肥,钻不过去。

  老奴道:“你家公子何时回来,我们再来拜见。”

  小姑娘还没开ko,老奴身侧的巷道先传来声音:“檀珠,我回来了。”

  温润青年从阴影中走出,手上提着大包用彩绳系好的油纸包。他穿一件簇新的豆青色棉袍,头上也戴了帽子,只剩风领中一张白净的脸露出来,鼻尖喷着白气,有些冻红了。

  秦羿一愣,扯着温旻袖子:“怎么是他?”

  他还惦记着人家那幅字画呢。

  温旻本来站得挺直地看雪,这下不动声色吸了ko气,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第22章 照面

  白净面,两丸漆黑眼珠,秀气鼻梁,鼻尖被风吹得微红。商闻柳带着点笑意,两瓣薄嘴cun上下一碰,拱手说:“指挥使、秦少卿,新年吉祥。”

  那嘴没什么血色,太冷了,发白,温旻手心有汗,他道自己无甚见不得人,直直逢上商闻柳视线:“客气,商主簿新岁高升。”

  秦翌看商闻柳犹如看一副字画,笑脸绽似桃夭,手心里一直握的纹银暖手炉子抖出来,这炉子做得讨巧,如何颠簸炭火也撒不出,捏在手里玲珑可爱。“天可怪冷的,商大人别冻着。”秦翌踩着雪上前,想抓起商闻柳的手给他,却发现此人两手满满当当,结果一回头,温旻也没打算给他解围。一时尴尬,只好哈哈一笑,说:“嗐,瞧这玩意已经不热乎了,改回我弄个大的来。”

  商闻柳道:“多谢好意,下官就住在此处,家里小妹烧了炉子,指挥使与秦少卿如不嫌弃,容下官斟两杯热茶小坐片刻?”

  秦翌眼珠一转,心想这屋里指不定还有多少宝贝,抢声说:“商大人盛情,怎好辞却啊,秀棠,咱们......”

  温旻道:“不必了,我与秦少卿是来找一样东西的。”

  秦翌垮下肩膀。

  一旁静了许久的老奴上前,躬身道万福:“大人,我家主子猫丢了,循着脚印找来,方才听见贵宅院中有猫儿叫声,给否行个方便,开门让老奴一观。”

  “老伯客气了,是我分内事。”商闻柳微微一笑,行至门前,手里纸包放在一旁,檀珠听着外面的动静,抱着阿黑乖巧蹲着。

  风领围得高,后颈整片都遮住了,细嫩皮ro什么也看不见。温旻脑袋里又跳出那日在大理寺,在昏不见光的高台架边上,白皙脖颈下肥软的耳垂边上露出的那一颗鲜红小痣,他久经风霜长了茧的指腹磨蹭到的一小片嘴角皮ro。

  又一恍然,还是那双诏狱里晶亮的眼,灼灼的,禁不住又是一响贪看。

  他本不应该看的,可眼神收不住。温旻自己也奇怪,他一向是以自制为傲的,偏偏连偶然对视都舍不下,连意外触碰都忘不掉。

  被注视的那人坦荡开锁,丝毫不知他是怎样焦灼的情绪。

  院门打开,猫归原主,老奴掏了一锭银子要酬谢,商闻柳自然是不收的。

  老奴抱了阿黑去复命,临走时商闻柳站在门前目送。

  秦翌虽难舍,还是有求于温旻,跟着回去了。

  人去院空,檀珠边帮着提东西,边绘声绘色地描绘:“那么肥一只猫,从咱们墙上跳下来,砰一下砸进雪堆里了,又下了一阵雪似的,可笑人了!公子你说哪有猫这么傻的,平时见的都可精了,一看人来,跑得就没影儿。”

  “豢养的猫儿和野猫儿不一样,”商闻柳提着几包东西往里走,“防备心是两回事,世道好人多,坏人也不少,行路时有提防之心是好事啊。”

  他看着檀珠,小姑娘似懂非懂的样子:“公子是告诉檀珠要像野猫儿一样么?”

  商闻柳笑:“差不多吧。”

  “一视同仁不就好了。”檀珠学了新词,随ko就说。

  “那可不行,会伤了好人的心,人和人之间的情谊,说不好。”

  “我不懂!”檀珠叫着,“公子拜年都拜完了?”

  “是呀。”摸出一兜子同僚赠予的饴糖果脯,色泽鲜艳芬芳绕鼻。

  檀珠欢呼,什么好人坏人一视同仁都不如果仁了,双手蹭蹭灰就奔着去吃。

  纸包堆上桌,商闻柳脚步一停:“哎呀,还有一家没去呢。”......

  傅鸿清在大殿里坐着,这是平时皇帝小廷议用的地方,现在没人,宫女太监默默然守在边上,松公公嘱咐说皇帝过会儿就到,傅鸿清坐了有小半时辰,维持着一个姿势没动,眼睛盯着顶上绘的金龙出神。

  金龙有多高呢,他不知道。

  傅鸿清打小在清州长大,十二三岁举家迁到了京城,再也没回去,他望着顶上辉煌的金龙,呆呆地发愣,好像从南边一路北上还是在昨天,又好像那年望见京师的牌匾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李庚一脚跨过朱红门槛,他的傅爱卿已经站起来,弓着身子行礼。

  “万岁。”

  “免了。”皇帝兴冲冲掀袍坐下,“那天的棋局,朕想到解法,明粹。”

  明粹应声而来,端着张香榧木棋盘高举过头顶,身后两个小太监各自抱着棋笥,缓步进来,摆好了,皇帝挑子,重新将残局复原。

  圣上来了,茶水自然要换新的,两旁宫人忙碌起来,傅鸿清没管这些旁的,不动如山,细细看着棋盘,李庚扬起眉毛,对他一笑,一颗白子落下。

  掷地有声,好险的棋。傅鸿清眼角微微一跳,执子半晌,又放回棋笥,说:“陛下兵行险着,好谋略。”

  李庚开怀,真有了大局在握的快意,他示意侍候的太监撤去棋盘,自己独留了一颗棋子把玩,笑说:“听闻爱卿少年时在清州府与老棋手对弈,战了三天三夜惜败对手,今日依你看,朕比之如何?”

  傅鸿清垂首:“宛若云泥,匹夫何能及君也。”

  皇帝正是兴头上,傅鸿清让他高兴了,便挥手说:“下去备午膳,朕议完事再送上来。”是要留他用饭。

  明粹领旨,领着两个小徒弟弯着身子退出去。

  到底是皇帝,议完事也不知何许时候,冬日又冷,羹汤凉得快,少一分把握不好则大祸临头,居然轻飘飘一句话就领下去了。傅鸿清不说话,等着皇帝发问。

  皇帝握着圆润棋子在手心盘动,带着些试探说:“爱卿觉得,若选一人入内阁,谁可堪?”

  天色渐沉,整座城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温旻家里早熄了灯火,外面人影兀兀欲动,他左右翻身睡不着,心里浮着那点虚无的忌惮。

  大理寺主簿,放在大理寺衙门就是个打杂的官儿,官职小到趴在地上都看不清,说有什么企图,温旻是不信的。可偏偏太巧了,短短两个月,这中间似有还无的人情谁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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