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但他知道,爱孩子的母亲是不会将孩子强行带走的,如果曹金祥没能撑过今晚,那一定是他自己想要离开。
——
挂掉电话后,曹敏靠在冰冷的墙上,眼神呆滞地透过玻璃看向病床上的老人。检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仿佛在告诉她,爷爷正朝着死亡靠近。
曹睿给妹妹披了一件外套,低声道:“别太担心了,爷爷的身体一直很硬朗,今天只是受了刺激,他……”
“你没听见医生说的话?”曹敏打断他,垂眸盯了片刻地面,她抬头对哥哥说,“曹睿,你去问问那个保安,曾祖母的尸骨在哪里,我想爷爷可能会想和曾祖母葬在一起。等回头,我们把奶奶的骨灰也带回来,一并安葬。”
“你在说什么?”曹睿觉得妹妹疯了,“你就这么想爷爷死?曹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铁石心肠。你……”
被曹敏一瞪,曹睿立刻消音。
他抿着嘴唇,蹙眉道:“等爸妈到了再商量吧,我们……”说话间他恰好抬眼,眼睛猛地瞪大,指着病房里的坐起来的老人,惊愕得说不出话。
曹金祥自己撤掉了氧气罩,艰难的喘|息着。
他眼前的白茫中渐渐生出一个画面,被曹艳萍从孤儿院里牵出来的小孩浑身是伤,他倔强的不肯哭。温柔善良的女人蹲下来,捏着她的鼻子拧了拧,笑着说:“在妈妈这里,你可以尽情地哭,我不会笑话你。”
曹金祥沧桑病态的脸上,忽然挂起孩童般天真的笑容,他闭上眼倒回病床上,心电图在这一瞬间拉成一条直线。
有医生从自己身旁匆忙经过,曹敏一动未动,木然地看着他们想尽各种办法抢救,却无济于事。
十几分钟后,她低头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陆汀沉默了会儿,爬上床给自己盖好被子,转头问林归:“你说,曹艳萍是真的没认出曹金祥吗?”
“母子连心,怎么会认不出来。”林归同样转身侧躺,借着昏暗的光线遮掩,直勾勾地看着青年。
陆汀的表情很生动,像个小老头一样皱眉叹气,“那为什么没有相认呢?”
林归:“曹艳萍对儿子的不理解有怨气,她是故意不肯相认。同时,又不希望间隔几十年的见面,被认错和自我忏悔消耗掉。”
陆汀:“小叔叔,你知道得真多。”
“是你太蠢。”林归用平静的声音点评道。
陆汀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哼笑道:“那你去睡沙发吧,别被我传染了。”
林归突然坐起来,两只手支撑在陆汀脑袋边,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突然靠近,将人给死死抱在怀中。
男人身上微凉的体温,被热烘烘的被子焐热了,隔着一层睡袍传递过来,呼吸声就在自己耳边。陆汀忘了要挣扎,脑海一片空白,“你干什么。”
林归的胳膊 将人勒得死死的,故意用脸去蹭陆汀脸,用沉冷的声音说:“看看你的愚蠢能不能传染给我。”
陆汀心里那点仓惶一下子就没了,张牙舞爪地挣扎,从男人怀里钻出去。
他用手梳理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喘着气说:“那快勒死我了。”
林归的手指搭上陆汀的胳膊,“帮你揉揉?”
陆汀拨开他的手,狐疑地打量着男人,“林归,你最近有点奇怪。”
林归整理着睡袍领子,挑眉道:“哪里怪?”
“具体说不上来。”陆汀无法精准的描述,因为细节太多了。譬如,小叔叔跟他寸步不离,他几乎没有单独行动的时候;譬如,他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那人经常横叉在中间;又譬如,林归和他亲密接触的时候,比从前多了许多……
林归重新躺下,“说不上来就快睡觉。”
这是拒绝再继续交谈的意思。
陆汀“哦”了一声,乖乖躺下,心里想着,小叔叔的这种转变其实很好,他打心眼里希望,两人能像许许多多好朋友那样亲密地笑闹,不要有隔阂。
可是好朋友之间,也会有矛盾。
他希望他和林归不要那样,最好是能永远和谐相处,不要因为无谓的争执而分开。
陆汀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亮晶晶的,他冲林归笑了下,“晚安。”
半梦半醒间,陆汀感觉身体被缠绕,根系沿着他的指尖进入,缠绕着他的血管和骨骼。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却安心的沉沦于香甜的梦境。潜意识告诉他,林归不会伤害他。
天蒙蒙亮的时候,走廊里忽然有了脚步声。
秦岳探头出去看了,走廊里安静无人,但地毯上留有一串脚印。他诧异地蹲下,将自己的脚放在脚印旁边,确定那是一双女士鞋印,看后跟较粗,和古堡里那两位女性工作人员的粗跟工作鞋相似。
跟到一半的时候,被踩塌的地毯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恢复原样,鞋印消失了。秦岳站在走廊中央,直觉告诉他对方应该往前走了,但是他害怕,不敢再继续。
于是便站在窗边眺望远处。
灰蒙蒙的天际,白亮的光还很微弱,现在倒回房间的话,还能睡个回笼觉。秦岳正要转身,忽然看见对面靠近塔楼的窗前,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手里拿着簸箕,正在筛什么。
秦岳奇怪的看了会儿,渐渐听到沙沙声,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从远处来到了他耳边,将其余人全部惊动了。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汪彭泽光着膀子,穿着睡裤跑出去,望见秦岳朝自己这边跑来,他一把将人抓住,“你怎么了?”
秦岳指着自己之前站过的窗口,“那边有个女人,站在窗前筛簸箕。”
话音刚落,就见陆汀也跑了出来,身后跟着林归。男人眉眼清明,和其他人那副刚睡醒的模样既然不同,秦岳怀疑,他根本没睡过。
此刻没时间想其他的,秦岳带着大家回到窗前,指着那面正要说什么,眉头轻轻皱起来,他一脸茫然地望着众人:“不见了,之前明明有人站在那边。”
章诺没带换洗衣服,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他撩了下碍事的长发,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别着急,我们都听见了。”
秦岳绷着的那根神经松弛下来,“真怕你们说我看花眼了。”
“在这种地方,宁愿错信,不可不信。”章诺将肩后的头发垂到胸前,用手指疏理着,“现在才四点过,大家要不都回去睡会儿?”
他扭身找了一圈,轻轻“咦”了一声。
陆汀知道他在找徐音音,“她没出来。”
“徐小姐觉真好,这种情况下也能睡着。”章诺不痛不痒地吐槽一句,转身就走,到房门口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喂”了一声。
徐乐乐蹲在房间门口,脸挤在门缝中,他不敢忤逆姐姐出来看,但又心里好奇,“你们发现什么了?”
第121章
徐乐乐的脸几乎挤在门缝中, 吓了汪彭泽一跳。
他捂着胸口,后背抵住墙壁,“你他妈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徐乐乐:“对不起, 我怕吵到我姐。”
汪彭泽透过门缝往里看,屋子里没有亮灯,徐音音大概还在睡吧,“刚刚那么大动静, 你姐姐没醒?”
“我不清楚。”徐乐乐摇头说完,扭头朝后看了一眼,心里七上八下,与其面对醒来的徐音音, 他宁愿她是睡着的, 至少这样那双眼睛不会盯着自己。
汪彭泽觉得他怪可怜的,没有多问, 只是把刚刚听秦岳说的话转告给他, 让他务必注意安全。
大清早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摄像师们没有准备,没来得及将过程拍出来。贺总气得暴跳如雷,早餐开饭前,把几名摄像师叫到跟前,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作为摄像师,你们的职责就是捕捉镜头,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摄像机!”贺总揉着被气得抽痛的额角, “遇到一点事情就慌慌张张, 万一后面碰到更加凶险的事怎么办, 难道节目不拍了吗?到时候节目开天窗, 平台要求赔偿, 难道你们掏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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