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陆汀睡得很早,除了真相让他疲惫,身体上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乏。明明每一个细胞都很活跃,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恍惚间,好像看见静静坐在书桌前的林归阖上了眼睛,短暂的休憩后又很快睁开。
陆汀有种感觉,男人在抗拒睡觉。
意识渐渐下沉,刚要睡着,脑海传来一阵尖锐的,极其细微的刺痛。陆汀倏地清醒,坐了起来。
林归看向他:“怎么了?”
陆汀:“蛊被发现了。”
另一边,梁璐正跪在一间宽敞明亮,新中式装修的客厅里。她状态狼狈,漂亮的酒红色长发因为奔波变得杂乱,长裙凌乱褶皱,脚上的高跟鞋也少了一只。
她像个忠诚的仆人趴伏在地上,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一手按在她的后颈处:“谁给你下的蛊!”
梁璐惊讶的直起身,对此全然没有印象:“我不知道……”脑海中滑过一张清俊的面庞,她浑身一僵,“我想起来了,是一个年轻人,他,他……”
“他什么?”男人明显不耐,暴躁地将梁璐从地上拽起来,“哑巴了?!”
梁璐很害怕,浑身发抖:“师父,他就是你跟我提过的,生来就能与阴邪浑然一体的人!”
“九阴!”男人眼底精光闪过,揪住梁璐的头发问,“你确定?”
梁璐:“确定,邪祟之气对他丝毫不起作用,一部分还被他的身体吸收了!就是因为他我的作法不得不中断,我受了伤,宏德光也生死不明。”
男人的嘴唇夸张地咧开,他舔了舔嘴唇,眼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竟然真的有这种人!”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男人蹲下来,掌心再次拂过徒弟的后颈,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手掌开始移动,从梁璐的后背移动到肩颈,在经过手臂时,他睁开眼睛。同时,一把尖锐的小刀从袖子里划出来,直接插入了梁璐的左上臂。
梁璐疼得浑身哆嗦,不敢移动半分,眼睁睁看着滴落的鲜血在地面形成一滩水洼。
黑色的圆形的虫子被取出,只有指尖大小,虫子上散发出的浓烈阴气令人兴奋。男人没有当场捏死虫子,曲指一弹,蛊落到了地上。
男人背着手,跟了上去。
恒华小区,陆汀彻底没了睡意,过了半小时,他去到窗口,看见花园的树下多出一道人影。人影挺立着,似是仰头望着他。
林归一把拉上窗帘,下巴点了点床的方向:“去睡。”
梁璐师父都找上门了,陆汀哪里睡得着,被迫上床后怎么也无法闭眼,翻来覆去的。林归被他窸窸窣窣的声音吵得无法静心看书,藤条一出,将人给固定住。
陆汀动了几下,软声喊:“小叔叔。”
林归沉着脸:“睡不着?我不介意帮你找点事做。”
陆汀:“什么?”
藤条从一根变成无数根,就将房间给填满了。林归倨傲的抬着下巴,对陆汀说:“叶子脏了,替我擦干净。”
藤条上的叶子干干净净,不要太绿,最重要的是,数量很多,多到陆汀都不敢数的地步。
陆汀立刻闭上眼睛,乖巧道:“晚安,小叔叔。”
屋子里回归宁静,林归揉了揉额角,起身去到窗口。树下的人没有离开,他诡异的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夏日的夜晚偶有凉风,并不稀奇,树下的男人却感觉到了凉意。
这一阵风来得怪异,他不禁皱了皱眉。下蛊之人所在的房间窗帘留有一道漆黑的缝隙,他没发现有人站在窗口,可敏锐的感知告诉他,有一双眼睛藏在窗帘后,正静静地看着他。
就好像你明知道有危险,却不知道危险具体在哪儿。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令他心里没来由的发怵。
片刻后,他动身离开了小区。
男人并没有走远,天一亮就敲响了合租房的门。
第一个听见敲门声的是黄娜,她刚起床,还有些迷糊,开门后看见穿着练功服的大叔后,着实愣了下。
她问:“你……找谁?”
男人笑着说:“我见到一个东西,应该是你室友丟的。”
黄娜的戒备心很重:“你怎么知道失主住这里?”
男人摊开掌心,一直黑色的,外壳边缘泛着银光蓝的小甲虫趴在那里,感觉到光亮,甲虫立刻活动起来,急忙从那只手上跳下去,穿过门缝爬进了陆汀的房间。
黄娜傻了眼,看看男人,又看看陆汀的房门。
陆汀开门出来,那只甲虫就像小蝌蚪找到妈妈一样,乖乖窝在陆汀的头发上。
男人笑着说:“你养的虫子很有意思。”
陆汀没跟他废话:“来替梁璐讨公道?”
男人往前一步,偏头看向黄娜:“不介意我进去吧?”
只是形式上随口一问罢了,他并不在意黄娜的反应,仿佛进自家门似的,穿过客厅来到陆汀面前,眼神狂热。
陆汀被盯得很不舒服,正要开口,对方抢先一步道:“你都听见我和梁璐的对话了吧。”
陆汀没有否认:“所以呢?”
“我姓姚,姚至渊,是梁璐的师父。”姚至渊态度诚恳,头也不回的对着门外道冷声命令,“出来。”
梁璐出现在门口,心里仓惶,她隐隐察觉到师父要让她做什么。
姚至渊道:“跪下,给陆先生道歉。”
要查到陆汀的信息很容易,姚至渊没废什么工夫就知道了陆汀的基本资料。青年的一切都很寻常,唯一让他惊讶的是,这人居然是陆老爷子的亲孙子。
梁璐挺直背脊,留存着最后一丝尊严,她没有想到,师父不但不给她报仇,反而让她给青年道歉!可当姚至渊带着无限的压力的目光落向她时,那近乎本能的对师父的敬畏,让她膝盖发软,当场跪到地上。
陆汀眉头微蹙:“她该道歉的不是我。”
“当然。”姚至渊道:“梁璐为了一己私欲间接害死了人,最好的赎罪办法就是以命抵命。”
梁璐猛地抬头,惊恐地摇头:“不,不要……”
话到一半,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除了陆汀,谁也没看清究竟怎么回事,他们只是突然发现姚至渊的脖子突然破了一圈皮,从伤口流出的血打湿了他的领扣,只要再深一点点就伤到了动脉。
黄娜吓得脸色苍白,捂着嘴尖叫一声,被从房间里冲出来的男友按住脑袋,给转了个身。
赵岗恐惧地看着姚至渊,那么大的伤口,中年男人竟然只是皱了下眉头。他又转头看向陆汀,青年背后站着一名他们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男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大掌扣住陆汀的肩膀:“你找错人了,他是我的。”
第32章
林归的姿势占有欲十足, 姚至渊看着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人从出现到袭击他,一切只发生在须臾之间, 他居然半点没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这是什么人?看态度是陆汀的男朋友, 或者情人, 亦或者只是一夜情?
可无论是哪个身份,陆汀的资料中都没有这个男人存在的迹象。不但如此,陆汀可能和男人厮混的事,让他打从心底里厌恶。
自古以来阴阳伴生, 男人自然应该和女人在一起,同性相恋简直有违伦理!
浓烈的反感让姚至渊的脸皮抽搐几下,抬手拂过脖子,一手的血。抬起袖子随便擦了一下, 打算走人:“是我唐突,打扰了。”
在他转身离开前, 梁璐已经爬起来逃命了,她不会傻到留下来,万一陆汀又在她身上放一只蛊虫怎么办!不久后, 姚至渊也下了楼, 很快就开车离开了恒华小区。
梁璐坐在车上, 神情恍惚。
兴许是因为姚至渊的无情让她心寒,她破天荒的,第一次用毫无敬畏的语气问:“你在害怕他,为什么?”
姚至渊当然知道她说的是陆汀背后的男人, 紧紧握着方向盘, 心头一震, 害怕吗?不, 他只是觉得那两人的关系令人恶心。但他无法否认,他对那个陌生男人有种前所未有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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