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世人求神,不过是为名利、姻缘、身体康健而已。
可逄风还是买了一只。
逄风道:“他们相信义狼没等到灵王,实际上便是默认了义狼再也没有见过灵王。”
“正如牛郎织女,明明相隔天河永不相见,却造出鹊桥聊以自慰。”
南离盯着他的眼。
逄风道:“可你等到了我。”
他说:“辛苦你,足足等了二百年。”
悬月的夜晚,是无比热闹的。南离牵着他的手往前走,曾经逄风扮成琵琶女的酒楼,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镖局。
众人吆喝,热闹极了。
南离偏过脸:“你从前好喜欢戴耳坠,怎么不戴了?”
逄风促狭地笑:“耳坠的松石有毒,磨一点点粉就能放倒一头牛。”
南离:“……”
长夜皇宫依然是灯火通明,只是如今它不属于他们了。南离去寻客栈下脚了,逄风于宫外驻足,遥遥地注视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叹道:“长夜如今当真是不同了啊。”
旁边有人回应:“是啊。”
声音无比耳熟。
第196章 曾经放走的狼
神仙居是长夜国都最好的酒楼,原因无他。这酒楼专门招待修士,所用的食材饱含灵气,就说这鸡,便是食灵草长大的。做成烧鸡,那更是色香味俱全,肉酥骨烂。
楼中尽是修士,有许多修士还携着灵宠。酒楼也有专门存放灵宠的围栏,金色的狮子卧在软褥,惬意挥舞尾巴,面前摆着鲜肉。紫毛的小松鼠面前放着碟坚果,把脸颊塞得满满。
僻静的隔间里。
逄风握着酒盅,坐他对面的人肩宽腿长,剑眉星目,神情古井无波。明明是青年,却生了副严肃古板的模样。
逄风:“这些年,你还好么?”
江逐辰擦拭着身侧的长枪:“也无所谓好不好,你走之后,接了父亲的班。为长夜打了一百年的仗便离开了。”
逄风垂眼:“采月过得怎样?”
江逐辰拭枪的手一顿:“多亏了你那道遗诏,她过得很好,也没有嫁人。只是凡人寿数有限,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无能为力。”
他说:“殿下,唯有这件事臣要谢你。”
逄风伸手按上他的肩膀:“不必谢,这本是她应得的。这些年,是你在祭奠我罢?”
“起初是我和采月一起,后来变成我一个人,给你们两个上香,”江逐辰灌了一口酒,“说起来,你那条狗呢?我不信它会死。”
江小将军冷笑一声:“后世乱传,它倒成了劳什子义狼,它怎能会随你而去?此刻想必成了妖,子孙满堂了。”
白色的狼用脑袋顶开帘子,进了隔间,乖顺地依偎在逄风身畔,逄风从它脖颈上取下酒壶,顺手拍了拍狼的脑袋:“在这。”
江逐辰:“……”
江逐辰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南离:“你做了什么?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记得:这条狼凶得很,就连逄风也经常被它咬,时刻想着噬主。江小将军因此劝过逄风无数次,可逄风说他就喜欢这种性子烈的。
别人是养灵宠,他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逄风顺顺狼脖子的毛:“忽然有一天开窍了,我也没做什么。”
江逐辰嘴角抽动:“……你在诓我吧?这条狗肯定只是变得狡诈了,依我看,它还在寻机会杀你。你可别玩火自焚,这狼养了二百年还不够么?”
逄风:“不骗你,真的很听话。”
江逐辰满眼怀疑:“我不信,除非你让它学狗叫。”
江小将军知道这头狼最讨厌被叫做狗,先前他这么叫的时候,狼差点跟他拼命。
幸好逄风打翻了它。
逄风撩发至耳后,侧过脸,用只有白狼能听见的声音道:“夫君,叫一声好不好?”
白狼:“汪!”
江逐辰:“?”
白狼似乎怕他听不见,又吠叫道:“汪,汪汪汪!”
它的两条尾巴到处乱摇,摇得无比熟练——甚至碰倒了一个瓷瓶。
江逐辰手里的杯子掉了下去。
白狼顷刻间变为银发碧眸的英俊男人,南离毫不在意地抖了两下耳朵,狼声音低沉:“主人,还需要再叫几声么?”
江逐辰……差点从椅子上滑落。
南离为他们酌酒,神色顺从、恭敬。他酌完酒便后退一步,在逄风身畔候着,丝毫没有过界的意味。
江逐辰用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南离:“……这条狗化形之后,倒是懂事了许多。”
南离神色如常。
江逐辰瞄着南离:“你居然不生气?”
南离温顺地压耳朵,站在逄风身后:“主人不许我同客人发火。”
江逐辰在最初的惊异之后,倒也没有怀疑什么。修真界也常有灵宠化人之事,若是化形,它们也会随着主人做下仆。
他问:“你这些年可曾娶亲?”
逄风道:“没有,你呢?”
江逐辰苦笑道:“娶了妻,只不过妻子也是凡人,不到八十便不在人世。我的子嗣也皆是凡人,皆不在人世,后人如今已成一族。”
他道:“我有时候便会从白城回长夜来,看看他们。我的曾孙辈也已成老人……他们不应与我接触,我只是偶尔回去看看。”
他面容年轻,语气却犹如迟暮之人。
江逐辰苦笑:“殿下,我已不是江小将军了。”
昔日的江将军于长夜威名赫赫,他是江将军的独子,又习武从军。旁人便总叫他江小将军。后来,叫他江小将军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人仰慕地叫他江将军。
江逐辰接过父亲的枪,陆续送走了主君、妹妹、妻子、儿女。江将军独自镇守长夜一百五十年。他斩尽群鬼,创立长夜卫制度。一百五十年后,他的修为突破元婴,便离开长夜。
只因与逄风的君臣之约。
他赴死前,为江逐辰留下密信:逐辰,孤走了,你要替孤守住长夜。
他守了一百五十年,如今卸任。
逄风又道:“不过,我的确快成婚了。”
江逐辰道:“是修士么?”
逄风点头:“是。”
江逐辰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他自己娶了凡人女子,知晓修士与凡人该有多痛苦。
逄风:“还是你认识的。”
江逐辰难以置信:“……不会是仙家百门的那几个?你疯了么?你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你的太阴之体?”
逄风摇头:“不。”
他含着笑意,对身畔的南离轻轻喊了声:“夫君。”
南离一改先前的乖顺,一把捞住他的腰,将逄风揽在怀里:“嗯?怎么了,宝贝?”
而原本古井无波的江逐辰……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打死他也没想到,怎么会有人和自己的灵宠……一条狗成婚!
他要缓缓。
客栈中还亮着灯烛。
逄风被攥着脚腕,南离的公狗腰极有力,可偏偏还在榻上磨他,他的唇抵在逄风耳畔,嗓音性感又缱绻:“汪。”
江小将军被吓出一脸菜色,此时天色已晚,逄风便与他约定明日再见面,让他缓一缓。
回了房,逄风便被狼扑倒床榻,偏偏这狼嘴上装成狗,身体却还是那条饥肠辘辘的狼。
大汗淋漓之后,满身咬痕的逄风被南离紧紧揽在怀中。南离咬着他的耳垂,问:“主人……你当时留了什么遗诏?”
“没什么。”逄风喘着气。
他的遗诏很简单,只有两条。
任江将军之女江采月为相,辅佐幼帝,江逐辰为将军,镇守长夜。
他活着的时候,任一女子为相太过不妥,恐怕群臣会激然反对,可他死了,再没有人能反驳他了,一切都得按他的遗诏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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