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风低声道:“重明君不让你们去见,想必也怕你们伤感挂怀,如今解决焆都之事要紧,他不希望你们分心。”
南离却一时没有言语,他在黑暗中双手摸索着逄风腰侧,将他拖进怀中。他枕着逄风的心口,喟叹道:“宝贝,你也会走么?”
他贪婪地嗅着逄风身上的淡香,像是那条被遗弃的幼狼,不安地发着抖。
尽管南离如今已经稳重成熟,可他骨子里却依然是那条畏惧被遗弃的幼狼。
逄风蹭了蹭他的嘴唇:“小狗,瞎想什么?睡罢,你还要养伤。”
南离“嗯”了一声,毛茸茸的脑袋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逄风抚摸着他的耳朵,他的呼吸很快便变得均匀而悠长。
守着他睡去后,逄风又化出莹蓝的冰块,默不作声地刻了起来。
翌日,因去见重明君的缘故,逄风早早便起了床。南离还在睡,他的银发一向不听话,又翘起来了。
逄风今日的早膳也只是简单做了些吃食。白粥在炉子上翻滚,他又煎了几只南离早就包好的小包,蟹粉虾仁馅的。
重明君的洞府并不在焆都,而是藏在眠龙山间,山中龙眼天池中孕有一仙岛,如龙之瞳子。重明君的洞府就坐落在池中仙岛。
南离揽着逄风的腰,两人一同踩在逆魄上。逆魄飞得又稳又快,南离惊叹:“宝贝,你御剑也御得这么好……”
逄风回眸:“没你骑着舒服。”
南离得意哼了一声,身后森白的骨茬本能地动了动。
眠龙山常年笼罩在凉丝丝的朦胧雨雾中,林间草木皆是嫩生生的新绿。云雾缭绕、层峦叠翠,其景色婀娜多姿,好似东荒山河中刚描过的一条柳眉。
眠龙山有个有趣的传说,相传世间曾有一条小龙。小龙天真年幼,不喜争斗,决定陷入沉眠,等到世间安平再醒来。
小龙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风将草籽树种挂到它的鳞片里,直到鳞片长满了青草、龙角缠满了藤蔓,已经长大的小龙才苏醒。
它发现好多鸟兽鱼虫已在龙躯筑巢,这些渺小的生命呼喝着,快乐地在它的鳞间嬉戏。龙忽然发觉,这正是它一直想要的安平。于是小龙快乐地呼喊了起来,它化作了一座山,魂魄变作山间最轻快的一阵风,永远落不到地。
眠龙山岩石独具一格,成鳞片状。进了山,许多好奇的小妖在石头缝隙间探头探脑,一些大胆的则悄悄讨论着太阳妖君。
龙眼天池波光粼粼,呈现出近乎满溢的碧蓝,盈满的湖面如水镜,尽头波光与云相接,云卷云舒,竟予人天地尽头之感。
红顶的白羽瘦鹤自天边飞来,于湖畔敛翅,停在逄风身畔。重明君的意思很明显,只让逄风一人过去。
南离停住脚步:“宝贝,我在这等你。”
逄风点头,向前一步,对上仙鹤漆黑温润的瞳眸。仙鹤垂首,示意他上鹤背。
逄风骑上仙鹤,它展开雪白的羽翅,扬起细长雪白的脖颈向池中之岛飞去。
岛果真如仙岛,彩蝶翻飞,鸟语花香不绝。仙鹤温驯地停在洞府前,逄风走下。重明君的洞府并不气派,一间白石坊,山壁掏空作一间小观。逄风叩了三声门,门便开了。
洞府的内部也极整洁简练,地上只着一蒲团,并无床铺。闭目的重明君盘腿坐在蒲团上,他对面也摆着一个蒲团,上面放了一只锦囊,重明君示意道:“坐。”
逄风依言。
老者淡淡道:“知道为何叫你来么?”
逄风:“不知。”
重明君睁开那双眼,重瞳中的剑光与混沌气依然在沉浮,他眸光注视着虚空,似乎已然看见更远处的事物。
重明君平静道:“我没有几天可活了。”
逄风迟疑道:“重明君,您若是身体有恙,我可以——”
“免了,”重明君叹,“我并非寿元不足或是灵力消散,只是天命已至,不便久留。”
逄风垂眸:“您又为何不见他们三人,只见我?”
“该嘱咐他们的已经言尽,师徒尘缘已尽,可我却仍有一言需要赠你,”他语出惊人,“是你心中一直牵挂之事。”
逄风震惊地抬起眼。
重明君:“如他们一样,我只给你一句话,你且记着。”
逄风打开蒲团上的锦囊: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老者一字一顿道:“你所寻的,藏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逄风的手指一颤。
重明君平淡道:“你走罢,告诉他们,不必为我办丧事,也不必供奉祭拜。只是云镜若是要来,便让他来。”
逄风半步已踏出洞府,却忽然回头:“重明君,劝您救我与南离之人,是云师叔么?”
重明君闭目,不再回应。
第215章 如堕
三日之后,重明君坐化。
只有极少数亲近之人知晓此事,依照老人遗愿,他们并未为重明君办丧事。重明君走得很平静,并没有拖累任何人。
他合道以后,肉身化作纯粹的灵力哺育山河,只留下一根本命灵羽。重明君并未说明灵羽如何使用,最后还是青鸿慎重地收了起来。
重明君的小观沉入湖底,无人寻到,只有云长老去过他的墓前。
至此,又过了一月。
前往北境的长老与弟子陆续而归。青鸿也开始着手仙体之事。仙体已然化了骸,再也寻不回。而随着左相之死,仙体已经开始渐渐失控。
青鸿和南离已与众长老商议,将九阙迁移至眠龙山。眠龙山山清水秀,小龙又喜爱妖,与群妖相伴,倒也与它当初愿望相配。
而逄风这些天却一直将自己独自锁在屋中,一言不发地做着什么。
南离叹了口气,推开了门。他手里端着热热乎乎的一小盅竹荪汤,这汤看似清澈,却是鸽子与火腿为底熬了好几个时辰的。
“喝掉。”他说。
逄风显然也察觉到南离语气中的不容置喙,顺从地接过来喝尽了。竹荪汤鲜香浓郁,肉的香味完美融入汤中,还有隐隐的药香。
南离为了熬这汤想必废了不少心思。
手腕被擒住,逄风抬起狭长的眼,只听南离声音沉沉:“你到底多少日子没有好好睡觉了?”
逄风显然已经熬了许久的夜,眼眶都有些青黑,南离伸手去揽他——他又瘦了,他先前好不容易养出些肉来,这下又打了水漂。
南离叹:“宝贝,我知道你为我挂心,可你这么伤损身体,是想要我当鳏夫?”
逄风眼含疲惫:“没有时间了……”
“说什么呢?”南离低下头,重重地吻在他的耳垂,“我至少还能陪你几百年,不会让你这么快丧夫。”
逄风沉默地任他亲吻,活像是只没有生气的偶。南离亲了一会,手往衣物里伸:“你不信你夫君?这些天也没好好吃东西,这么下去人不得先垮了?”
狼鼻尖缭绕的冷香已经很浓了,即使逄风不愿,他也得让逄风来一次。逄风再不汲取阳气,恐怕真得先倒下去。
他去抚逄风的细腿,逄风的腿根在他手下颤了一下。逄风背过身:“……今天你来。”
看来他是真的疲惫,不然往常都是自己动。南离娴熟地掰开两条腿,又将魂魄浸入。
逄风的魂魄是冰冷的,像是寒冷而痛苦的钢丝线,缠上他的魂魄。他像溺水之人一般,与南离接吻。南离不知为何,觉得他今日似乎不太一样,却没有发觉何处不同。
南离的吻划过喉结与胸口,在白皙的躯体上留下殷红痕迹,吮住、亲吻、轻轻地啃咬。
然后彻底融在一起。
往往这时候,南离都习惯就着这姿势揽着逄风一同去沐浴,为怀里的人打一遍梅花皂。等到能分开了,正好也洗好了。
南离这次也和寻常一样,打了梅花皂,又仔仔细细擦拭好逄风的乌发。他揽着他,直接道:“睡觉,别想逃开。”
逄风依言闭眼。
狼的心跳依然和从前一样,滚烫而炽热,却不知何时会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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