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对你有误会。”
“那你不去解释解释?”
辛息有些卡壳,眼神落到别处:“等他再大点就好了。”
“……”雁风浔的假笑没撑多久,就冷了脸,“你真让人恶心。”
他用力地摔了门,把辛息关在外面。
秦招所能看见的画面,都是从雁风浔的视角出发,他也无法知道在雁风浔看不到的地方,辛息是否离开了。他也并不在意。
他所有心思都放在雁风浔身上,他看到刚才还冷漠刻薄的少年忽然散去气势,飞扑到床上。
雁风浔连哭都和别的小孩不同,他没有哇哇大叫,没有抽泣哽咽,他只是把脑袋埋进枕头,用力大喊,声音最终被一层又一层地消解掉。
等他再坐起来,除了眼眶和鼻尖红着,看不太出来哭的痕迹。
秦招觉得这一次的共感让他难受,因为无法决定开始和结束。
所有属于雁风浔过去的记忆,一股脑往他眼前塞,那些事情好像是自己也经历了一遭。可偏偏,他只是旁观者,他不能真的走上前去,抱一抱雁风浔。
秦招可以清楚地感知到雁风浔情感的变化,从他童年时期对外界的冷漠,到后来慢慢软化,接受了身边有个跟屁虫弟弟的现状,再之后突然遭逢意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点信任关系顷刻崩塌,于是他对周围人的戒心比幼时更加严重。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起突发的绑架事件——它几乎改变了雁风浔的生活,不仅让他和弟弟之间的关系变得水火难容,也让雁风浔再也没有对任何人卸下过防备。
可吊诡之处在于,改变雁风浔的那件事,在他的记忆中占比却不多。
秦招对那一段画面印象很深刻,但作为雁风浔的记忆来说,它们其实是断断续续的。
事情发生在今年的暑假,也就是距离现在不到五个月之前。
那时候,雁江再一次把兄弟二人送到壳洲避暑。
壳洲的夏天比耶努雾司好,温度适宜,地广人稀,最重要的是,雁风浔现在并不抗拒和弟弟一起过暑假。所以雁江年年都送他们过去,兄弟俩也早就把去壳洲当作了一年一度的例行公事。
雁风浔这些年发展了不少兴趣爱好,文能弹琴画画,武能搏击打靶,但凡他觉得有点意思的,都学。辛霍也都能找到人教。
这个暑假他又要去潜水冲浪,雁飞霄也眼馋。
弟弟过去年纪小,做什么都落在雁风浔后面,辛霍也让他专心于异能的学习,不要眼高手低什么都想学。
然而十一岁这一年,雁飞霄身高开始疯长,伴随着势元和异能的成熟,这位神童少年的身体也终于初步有了高级异能者的影子。
他死乞白赖地想和雁风浔一起不务正业。
“你下午不是要跟邢谶思去做什么异能测练?”
“不去,测来测去异能又不会变,干嘛总测。我跟你去冲浪不香吗。”
雁飞霄现在和他哥说话的口吻已经自在了很多,而且话很多,一说就停不下来,“哥,我开学要再做一次摸底考。”
“……”雁风浔笑而不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笑话我嘛,但我上次期末考真的是意外。因为在考场上突然势元失控了所以才交了白卷的。你等着吧,我保准能跳级成功。”
“年年说。”
“屡败屡战嘛!”
后来雁风浔耐不过弟弟磨,还是带着雁飞霄去冲浪了,只不过是偷偷去,翘掉了弟弟的异能测练。邢谶思找不到人,给两人打电话,那时候他们已经在海上飘着了,没人接。
那天两兄弟心情都很好,阳光海浪沙滩,一切都是欢乐的样子。
直到傍晚,开始涨潮了,人群渐渐散去。雁飞霄还泡在水里面儿看他哥,说:“我觉得我不适合冲浪,我今天喝了一肚子水。”
“开始都这样。”
“可你也才玩了两天,现在看起来好专业。”
雁风浔笑笑,没说话。他注意到有些不对劲。
这涨潮的浪,怎么停下了。
他疑惑地看了一下四周,随即脸色一变,对雁飞霄说:“回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
那天随着太阳落山,一群异能恐怖分子在壳洲的海水里,绑架了雁飞霄。
之所以只绑了雁飞霄,是因为雁风浔当时反应太快,躲过了潜伏在水里的袭击。他踩着冲浪板,乘浪头返还岸边。
“哥!!”
雁飞霄被抓住了,疯狂叫着他哥,雁风浔站在岸边干着急,也知道冲回去必定是有去无回,徒劳无功,他喊了一声:“飞霄,别怕!我叫人来!”
这一刻,几个异能者突然随着浪潮从水中现身,朝他追来。
雁风浔转身便跑,去找最近的路人求救,或者至少给出信号。但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人。
他只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少年人,根本跑不过那些异能者,自己学的那些格斗技巧,到了异能者面前也变成了花拳绣腿,很快就被制服。雁风浔努力反抗,得到的就是拳打脚踢。
对方知道他的情况,也没有对他下死手。他们的目的只是要上将之子作为俘虏。
只是雁风浔太难搞了,他打不赢就装死,唬得对方卸下防备,去探他气的功夫,被他反手按在地上,雁风浔抢了其中一个人的武器,一边反击一边仓皇逃走。
可是这样的行为激怒了对方,他们不再管雁风浔是不是脆弱,无数的异能和势元朝他打去,单薄的身体在重重围攻之下,毫无退路,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断了,喉咙吐出血,直接倒在了地上起不来。
“谁他妈让你们下手那么重的!操,快去看他是不是要死了?”
疼痛使雁风浔感到愤怒,同时也很懊悔,他不应该悄悄带雁飞霄出来。雁飞霄今天本应该乖乖去测异能,现在却生死不明。而他也要死了。
他缓缓闭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然而再醒来的时候,雁风浔竟然还在沙滩边。只是天色已经全黑透了,身边是倒了一地的死尸。
谁杀了他们?
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再管。
雁风浔踉跄着跑出去,就在路口,竟然碰见了他意想不到的人。
辛息扶住他,看起来十分担忧:“孩子,你还好吗?”
“救,飞霄……”他只留下这句话,便又晕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辛息好像在为他治疗,同时还在对不知道是谁的人说话:“……这次的事情一旦被雁江知道,他必定追究到底。那群人是谁杀的,怎么解释?等到这孩子18岁——”
感受到雁风浔呼吸的变化,辛息突然闭上了嘴。
雁风浔已经被她吵醒,慢吞吞想睁眼,但却发现眼皮子沉重。原来他眼睛上盖了什么东西。
“飞霄,回来了吗?”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哑。
“你醒了?”辛息发现他的动静,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救回来了,你别担心。再睡会儿,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我想看他。”
“你伤得太重,不能下床。等霄儿好了,我让他来看你。”
或许是受了伤昏昏沉沉,雁风浔当时居然信了她的话。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辛息趁着他睡着后,找人给他催眠,要他忘记海边的事,忘记绑架案,忘记自己受伤。
辛息不希望他把事情告诉雁江。
每当雁风浔醒来,她就要问雁风浔一些问题,一旦发现他没有忘,就不许他离开这里,又要重新催眠。
雁风浔被她反反复复地折腾,实在愤怒不解:“……你到底,想做什么?”
辛息面色淡淡:“你忘记那些,对所有人都好。”
可他并没有被催眠成功。
无论尝试几次,他什么都记得。
但为了可以离开这张病床,雁风浔后来假意迷茫,装得好像真的失去了记忆。辛息却很谨慎,把那个催眠的异能者派到他房间守着,要确保他真的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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