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起初雁江怀疑过辛霍的退位有蹊跷,也最多只是想到,辛霍和练寿夫之间的权力争夺。
辛霍失败了,被驱逐出调查局,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而辛霍整整二十年,都没有再出山,这足以证明,他已经彻底放手了。
直到今天,辛息突然质问辛霍这些问题。雁江才意识到,时间是成本最高,但最有用的一种谎言手段。
只要肯花时间,再假的戏,也会变成真的。
但辛霍要骗的人,恐怕不是单单雁江罢了。他是想骗过联盟政府,骗过星审,骗过整个星际。当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无害的时候,他“被迫”重新出山,接手了调查局。
多么顺理成章。
连联盟政府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背后可能牵扯到的巨大问题。
辛霍却笑了:“你们两个疯了吗?所以你们现在是觉得,我杀了当年的那些人?我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何必还在壳洲虚度时间。”
“你当然杀不了他们,但你利用了孩子!”
辛息终于有些忍不住,拔高音量红了脸,“你明知道他的异能容易失控,所以那天才把他们都引去医院。你和练寿夫联手,刺激了那孩子,所以,所以他们才……”
“都是你的假设。最初我就和你解释过,这件事完全是意外。练寿夫这人心术不正,阴狠毒辣,他确实有可能是当年那场重大事故的凶手。包括现在,我们调查局也正在追查他。但怎么可能会和我有关呢?”
辛霍重重叹气,“你为了这件事,跟我冷脸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在冤枉我。”
“我也想相信你,不……我曾经差点相信你。但是你竟然怂恿霄儿……”辛息似乎说不下去,捂着脸,声音颤抖,“你让我恶心。”
“真可怕,一个女儿竟然这样想自己的父亲。”辛霍很遗憾地看着她,“霄儿进入门桥的事,确实很让人痛心,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吃下那么多兽魄,险些要了他的命,如果是练寿夫干的,我一定会亲自将他处刑。”
“你别再装了!那时候是你告诉我霄儿在死亡岛,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
“我没有理由这么做。为什么没有证据的事,全都要算在我头上?”
“那是因为所有证据都被你抹掉了!”
“所以还是没有证据?雁江啊,这种没有证据的话,你可别让她再乱说。否则星审和联盟政府的人听了,跑去审查霄儿也就罢了,万一查到浔儿怎么办?”
辛霍对雁江微微一笑,“你最重视的大儿子,你舍得让他成为阶下囚吗?”
雁江脾气出了名的暴躁,要不是辛息压着他的胳膊,他已经冲过去把辛霍撕成两半了。但这会儿只能忍着怒气,和他周旋:“你转移话题的方式太老套了,现在是想用威胁我,来代替解释?”
辛霍看了他一眼:“怎么?她随口发了两句牢骚,你就信了?她有时候太过感性,容易钻牛角尖。”
雁江:“你如果真的和当年的事无关,那就和我去一趟星审。”
辛霍默了片刻,轻轻一笑:“想要审判我,那恐怕浔儿也逃不过。”
“事到如今,你还是想用孩子来给自己当挡箭牌。”雁江露出嫌恶的表情。
“那你敢赌吗?用你儿子的命?”
“……”
没有人再说话。
雁江脖颈的青筋暴起,辛息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丢开手再次想离开,一眼都不想再看辛霍。
担这次还是没能走掉。
辛霍摆摆手:“好了好了,我实在和你们说不通。这几天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休息,平复一下心情吧。我让人把员工休息室给你们收拾出来,放心,条件比起军事要塞的基地宿舍还是要好不少。”
雁江眼色一沉,作出了备战的姿态:“你试试。”
辛霍叹了声气:“一家人,打打杀杀像什么话。”
然而话音未落,他亲自动了手。
爆炸发生的五天后,明明是守势大战的决赛之夜,但秦招的病房里一片死寂。
大家对于总部大楼的爆炸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猜测——那天以后,雁江就没有出现了,病房里原本守着的异能军,一夜消失。
他们不是被撤离的,而是被杀了。
这只能说明,雁江和辛霍撕破了脸,而雁江输了。
温闻在落地窗前沉默了48小时,不吃不喝不睡觉,谁和她搭话,她都没有反应。对她而言,似乎一切走到头了。
彭呸呸的手机关机了一整天,她也没有充电。什么游戏都不想玩。
边穆一直都是个温顺沉默的人,但他这些天却变得很爱说话。因为他不说话,别人也沉默,病房就更显得死气沉沉。于是他努力找话题,打开电视机,搜索最热闹的频道。
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一开始他们还幻想过陈厌青会不会聪明地发现问题,给他们凿一个空间隧道让他们逃走。
但后来意识到,这里已经装了专门针对空间异能者的阻隔装置,有来无回。陈厌青现在不出现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一个病房再大,也就一百多平米,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些人走动,想出去就会惊动辛霍的手下。待在这里,换谁都烦了。
当然,雁风浔除外。
他好像每天都保持很稳定的情绪,和很健康的精神状态。
他从来不叹气,脸上带着一丝不知死活的慵懒笑意。每天要不然就是在沙发上睡觉,要不然就是大晚上抹黑拱进秦招的被窝里。
也没有人会阻拦他,反正现在这个情况,大家只会把雁风浔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都当做最后的狂欢。
辛霍的几个手下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私下管雁风浔叫“那个蠢蛋”。
“那个蠢蛋还不知道他爸已经被关了起来。”
“那个蠢蛋死到临头还只知道守着一个醒不过来的人。”
当他们对雁风浔的愚蠢评头论足的时候,雁风浔正在被窝里和秦招玩手指。
戳戳食指指尖,他能共感秦招的想法,戳戳小指指尖,秦招能共感他的心情。就这么一戳能戳好久。
有时候秦招也想睁开眼睛看一看雁风浔,其实这已经无关紧要了,但雁风浔还是会逗他,故意把他眼皮捏住。
秦招张嘴咬一口他的手腕,他就可怜巴巴地蹭蹭秦招下巴。
前一天夜里,雁风浔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秦招有些躁动。
具体体现在,秦招装睡的时候会一直翻身,频率高到令旁边的边穆惊喜大叫:“秦队是不是醒了!”
辛霍的手下立刻看了过来,警惕地摸上了病房里的各种装置开关。
彭呸呸一脚踹边穆膝盖窝:“我是医生,他醒没醒我还能不知道?你吵什么吵。”
“……对,对不起。我只是看到队长翻身,有点激动。”
“翻身多正常?他是陷入深度昏迷,又不是植物人!”
“哦哦,好吧。”边穆很难过地瘪着嘴,蹲到一旁去了。
彭呸呸能感觉出来他的低落,其实边穆不是因为被她骂了才委屈,而是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秦招醒了就可以带他们从这里闯出去。
但现在唯一的希望,又破灭了。
彭呸呸凑到他旁边,跟他一块儿蹲墙角,小声说:“没关系,会好的。”
边穆嘴巴依然瘪着,却努力笑出来,说:“嗯嗯,会好的。”他站起身,打开电视,又准备重新发挥他假装积极的心态,给大家看点热闹的电视节目。
然而今晚是决赛预热,全星际所有大的频道都是相关报道。
边穆的眼睛一看见守势大战决赛的宣传海报那一瞬间,就倒抽了一口冷气,惊恐地关掉了电视机。
那几个辛霍的手下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边穆咽了口唾沫,尴尬一笑,说:“我,我有点困,突然不想看直播了。”
边穆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在打鼓:总决赛上那个守擂的积分赛第一名的人,只要他没瞎,他很确定就是雁风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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