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邢谶思的审讯结果,他还有一部分保留了。
这应该是秦招在调查局工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因为私心,没有秉公办理。
等到雁风浔睡了一觉醒来,看到的就是秦招坐在床头的一张塑料凳子上,低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手里的各种报告。笔头戳在下巴处,留下一个微微凹陷的小印,纸上被他涂了好几道黑色。
雁风浔虽然没有受伤,但他和其他异能者不太一样,由于没有势元,使用异能时只能不断消耗自身的体力。
几个小时前他说很困,秦招让他坚持一下,他刚说了个“好”,下一秒就睡过去了。
这是一件非常不妙的事,因为疗愈师是无法帮助他恢复体力的,只能靠他自己慢慢休养。他这一觉睡到了后半夜,现在醒来依然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
雁风浔睡在一间单独的帐篷里,他睁眼就一直盯着秦招看,就这么看了十几分钟,秦招竟然都没有发现,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上的本子。
雁风浔叹了一声气:“天要塌了,你居然一眼都不看我。”
秦招一怔,立刻靠了过来,把他扶起:“醒了?好点没有?”
“现在知道关心我了。”原本雁风浔还想打趣两句,结果余光看见了秦招本子上写的东西,眉梢挑起,“报告还没交上去?”
秦招合上本子:“没有。”
“是不是邢谶思死得太快,你没拿到有用信息?”
“不是,都拿到了。”
这一次的共感,或许是由于邢谶思已经耗尽了势元,又是在生命力急速流失的恍惚状态下,因此没有做任何抵抗,意志力也极其薄弱。
秦招轻易得到了超出他想象的有效信息。
只是在记录邢谶思共犯的详细报告上,秦招犹犹豫豫地没有落笔。
他朝帐篷外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告诉雁风浔:“我把雁飞霄的事情压下来了。”
“……哇。”雁风浔有些浮夸地睁大了眼睛,尽管他已经猜到秦招会这么做,但还是问了句,“为什么这么做?”
秦招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稍显紧张,舔了舔嘴唇,解释说:“雁飞霄身份敏感,调查局如果现在要查他,军部肯定也会出面,到时候两边都不好交代。我打算回去以后再斟酌一下怎么处理他的事。”
“是这样啊。”雁风浔打了个哈欠,懒懒说道,“我以为你是害怕牵连我呢。”
“……”
“该不会我猜对了吧。”
“抱歉。”秦招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我知道不太好,但是要查雁飞霄的话,你就不能留在调查局。”
这是调查局的规矩之一,犯人的亲属不可以接手相关案件。
就算两个人只是远方亲戚也要避嫌,更何况雁风浔和雁飞霄是亲兄弟。
一旦雁飞霄的名字被写在了稽查目标那一栏上,那么雁风浔之后就只有两个选择:调岗,不再接手门桥事件,离开秦招身边。或者直接辞职,离开调查局。
“秦招,你不得了。”雁风浔笑起来,“以前不是调查局让你干嘛你就干嘛?现在为了把我留在身边,都会徇私枉法了,好大的进步。”
秦招一直都是个没什么私欲的人,在工作中习惯了按规矩走流程,公事公办。
他徇私这件事情上显然经验不足,做不出那种理直气壮的模样,被雁风浔一打趣,立刻脸皮薄了一层,稍稍红了点。
雁风浔当然不是想看秦招难堪,他只是站在秦招的角度想了想,压消息这事儿不靠谱:“不上报消息,你难道打算放过他?”
秦招默默垂下头,雁风浔心一软,坐过去抱了抱秦招。
结果秦招忽然来了句:“我是打算杀了他。”
雁风浔安慰的话就在嘴边,被他生生堵了回去:“什么东西?”
“我的打算是,绕开调查局和军部,私下调查雁飞霄。”秦招重新抬起头来,眼里根本没有任何羞臊,而是冷静与笃定。
“在邢谶思的记忆里,根本不是他带雁飞霄进入折叠空间的。相反,是雁飞霄突然有一天请他帮忙猎捕兽魄。他手里早就存积了很多兽魄,不是为了卖,而是自己用。可以说,邢谶思在这件事情上根本没有起到关键作用,他只是因为对辛家的愚忠,所以帮雁飞霄里应外合。雁飞霄主导了猎捕兽魄的整个行动,”
雁风浔对这番话没有预料,蹙眉道:“你是说,幕后黑手反而是雁飞霄?”
“他未必是幕后黑手,但要查这件事的话,雁飞霄是避不开的关键一环。”
雁风浔没有追问更多,只是打趣道:“他这么坏,那不是更应该上报,把他抓起来好好审问。要是罪行太重,就给他判个终身监.禁。”
秦招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看了雁风浔一会儿,然后反问了一句:“你希望我上报吗?”
雁风浔笑了一声:“那不然呢。总部一旦知道你隐瞒不报,你就得吃处分了。”
秦招没说话。
两个人就在这间不大的帐篷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空气都快不流通了。
雁风浔一口气憋在心里半晌,终于没忍住,狠狠叹了一声:“秦招,你是不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又和我共感了?”
“……”秦招猛地眨了眨眼,没认,也没反驳。
每次雁风浔身体极度虚弱的时候,秦招只要碰到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感知到雁风浔的记忆。也只有在雁风浔虚弱的时候才可以。
雁风浔简直要举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我不想上报。但我想不想不重要。”
他啼笑皆非地看着秦招,“我一个实习生可以说走就走,不用汇报任何情况。你秦招是什么身份,是说走就能走的吗?你想为了我丢掉你的饭碗?”
秦招反问:“不行吗?”
雁风浔也反问:“你问我?”
“我觉得可以。”
“每天气我一遍是你的工作之一?”雁风浔愁得都快笑了,“你不上报,会很麻烦。”
“我不理解。”秦招眉毛皱起,“你不想上报,我就不上报。你想去查,我就陪你查。你下不去手杀雁飞霄,我帮你杀……可是你想的和你说的怎么不一样?”
雁风浔被他噎住,捂着脸叹了叹气,忽然伸手把秦招往怀里一拽,有点发泄似的抱着他揉了揉:“等等,咱们先捋捋,你共感到了什么?我什么时候想杀他了。”
秦招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靠着,说:“你不想杀他,但雁飞霄好几次想杀你,他还利用你母亲来威胁过你。他还打算在拿下军部和调查局以后,想办法把你从雁家的权力架构中踢出去……阿浔,不要对伤害过你的人心软,雁飞霄我非杀不可。”
雁风浔听罢,忽然笑了起来。
秦招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上报吗?”
“因为他是你弟弟,你想保下他。”秦招说完,摇摇头,“不对,你是担心,他真的用自己的异能召唤出……”你母亲。
秦招没说出后半句。
“你当他真的敢?”
雁风浔可算知道秦招刚才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了,合着他的共感根本就不完整。只知其然,还没知其所以然,
“因为我一直有件事过不去……我想知道雁飞霄这些年,到底为什么越来越执着于权力,又为什么明明和我常年不相往来,但好像跟我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老想着找个机会弄死我。”
秦招抢答:“邢谶思教他的?”
“不是,至少不全是。邢谶思没有那么大能耐,而且他自己也否认了这件事。”雁风浔颇有耐心地从头跟他讲,“起初我以为是辛息教他的,毕竟后妈带着儿子想夺权,所以从小培养雁飞霄杀我的这份苦心,这是最符合逻辑的一种可能。但你突然又告诉我辛息不希望我死,她甚至还借了我一条命。那雁飞霄杀我不就相当于杀她?这自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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