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招去的时候,疗愈师们二话没说就给他拿了一小瓶。
不是专为他特殊对待,而是秦招来调查局这么多年,鞠躬尽瘁功勋累累,就从没有用过止痛药,如今难得找他们拿,谁还好意思不给?
雁风浔盯着这瓶子看了又看,越想越不对劲,他问秦招:“昨晚,我干什么了?”
秦招摇摇头:“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昨晚雁风浔什么都没干。
“那你给我止痛药?”
“我以为你需要。”
“你通过什么判断我需要?”
秦招想了想,似乎不太好回答,就把手收了回去,站起身道:“我叫了外卖,你起来吃吧。”
雁风浔一掀被子,腿支在地上,一把抓住秦招,逼得他转身回来看着自己。
“秦招。”雁风浔的表情不是那么好看,“昨晚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秦招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更加坚定了雁风浔的想法——从刚才开始,他什么都没说,秦招就仿佛能知道他想要什么。
“你和我共感了。”
房间里一阵安静。
只能听见两个人轻微错乱的呼吸声,以及雁风浔陡然加快的心跳。
雁风浔试探性地这么说,通过秦招的反应,他确定自己没有猜错。
“是。”
秦招也不再找托词,他承认了。
雁风浔捉着秦招的那只手稍稍收紧,心里一阵没来由的仓措。
如果他们共感了,那秦招……知道了多少?
他知道雁风浔来调查局是为了找寻亲妈的线索吗?他知道《异能收录档案》的事了吗?他知道一直以来雁风浔都在假装无辜,背地里却不知道多少算计吗?
手指忽然又松开,雁风浔这辈子头一遭感到局促。
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掌握接下来的事情发展。
“没关系。”秦招把他收回的手又抓住,朝前走了一步,半蹲下身子,仰着头看向雁风浔,“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
雁风浔坐在床边,秦招稍稍半蹲在前,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空气仿佛凝滞一般。
“为什么?”雁风浔的手指扣在一旁,凌利的骨节用力凸起,他克制着烦躁焦灼的心情,反复问秦招,“你有什么理由一直帮我隐瞒?秦招,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还敢让我继续待在你身边?”
雁风浔根本不信,他觉得秦招别有所图。
秦招一定是知道了《异能收录档案》的存在后,想要杀了雁风浔获得档案——
可这个想法一经形成,雁风浔就感到头痛。
他知道他正在以最恶毒的念头揣测秦招,他努力把秦招放在一个敌人的位置上,以免自己不小心走进陷阱。
可雁风浔明明知道,秦招这个人,根本不会耍什么心眼。
他正在极度的矛盾与不安中。
忽然,秦招伸手轻轻环住他的头,温暖的手心扣住他的后脑勺。巨大的心安霎时间将摇摆不定的雁风浔团团围住。
他怔愣,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秦招安慰他,说的话更是莫名其妙:“你还小,怕痛是很正常的事。这是我们的秘密,我答应你,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雁风浔:“?”
秦招似乎没有意识到,雁风浔的沉默是因为他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轻轻拍着雁风浔的背,温声细语地在雁风浔耳旁呢喃:“你很乖,只是闹了一会儿就睡了。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对你有偏见,你也不用太难过,怕痛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秦招,你在说什么?”雁风浔把他推开,盯着秦招那双又漂亮又气死人的眼睛,后槽牙都咬碎了,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谁闹了?”
秦招怕自己说错话,干脆就闭嘴了。从兜里又掏出一块糖来:“吃吗?”
“你吃。”雁风浔把糖反手塞秦招嘴里,无奈地揉揉眉心,“秦招,你好好跟我说,和我共感以后你感受到了什么?你之前说话那么利索,现在也别拐弯抹角。我做了什么,或者,我想了什么,你知道多少?”
秦招的舌头卷着薄荷糖,在口腔里绕了一圈,甜味和清爽一并冲上大脑。他看着雁风浔,目光澄澈:“要我全部都讲吗?”
秦招觉得昨晚的雁风浔很乖,像一只不会掉毛的大猫咪,柔软的头发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半睡半醒时还会发出猫咕噜般的轻哼。
他一点都不觉得雁风浔脆弱的一面有什么不好,没想到雁风浔自己这么介意。
“全部。”
雁风浔讨厌一切不确定性,讨厌所有失去掌控,更讨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秦招发现了他不想被人看见的一面。
他沉声强调,“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
一开始,秦招真的信了雁风浔晕血,他把雁风浔带回家里,扔到床上,被子一盖就撒手不管了。
他不太会照顾人,心也不是很细,他觉得把人扔到床上,总能自己睡着的。
秦招的公寓是调查局分配的房子,六十平分给了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没有更多的客房。厨房连通客厅,一张大沙发摆在正中间,可以当作临时床睡一觉。
秦招是个很好打发的人,他穿着衣服就往沙发上一倒。
可灯一关,就能听见卧室里传来布料摩挲的声音。
雁风浔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起码半小时,秦招觉得不太对劲。他走进卧室查探,竟然发现雁风浔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那张白天总是笑意盈盈的脸上,此刻惨无血色,精致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脖颈青筋凸起,耳根红得不正常。
秦招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看他是否发高烧。
这一触碰,竟在瞬间和雁风浔建立了共感。
雁风浔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时候,意识涣散不轻,秦招甚至都没有调度势元便能够共感到他。
但这种通过身体接触而建立的共感,有别于秦招在作战中靠势元攻击敌人而建立的共感。
它更温和,也更无法掌握。秦招无法具体地抓取到雁风浔的任何记忆和意识,他只是感受到雁风浔的情绪变化。
不安,烦躁,痛苦,一系列的心情快速地掠过秦招的心头。
秦招很快从中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雁风浔非常讨厌这样浑身黏糊糊地躺在床上。
秦招找来毛巾,清洗后给雁风浔擦了擦身上的汗,又帮他退下衣服。
只是,秦招没有居家服,衣柜里也几乎没有宽松的衣服。
他找来找去只找到一件质地柔软弹性较好的里衣,猜测应该可以用来当睡衣,就给雁风浔换上。
结果秦招只看了一眼,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视线。
奇怪。
这衣服他自己穿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在雁风浔这儿绷得不像样子,胸膛鼓鼓的,本来裸着还挺坦荡的部位,被布料这么一裹,反倒有些欲盖弥彰了。
他只能又给脱掉,让雁风浔上半身晾着。
夜里十二点的时候,秦招感受到一阵口渴,但这个口渴不来自于他自己的身体,而是与雁风浔的共感。
是雁风浔渴了。
他去接了一杯水,可是雁风浔眉头紧锁,双唇紧闭,喂不进去。
渴还没解,秦招立刻又感受到一阵集挣扎伤心不安于一体的复杂情绪,似乎是因为雁风浔受到了某种强烈的感官刺激。
秦招只能共感意识,无法同时体会到雁风浔的身体感官,他不确定雁风浔身体哪里出了问题,只知道雁风浔很痛苦。紧紧蜷缩在被子里,冷汗渗出。
历来从容不迫的秦招开始有点手忙脚乱了。
他一边给雁风浔擦汗,一边打彭呸呸的电话。可是今天彭呸呸不值夜班,正睡得熟。
秦招又想联系总部其他疗愈师,翻着通讯录,忽然就听见雁风浔低低说了句什么。
他低头,用耳朵去听,半天没再得到一点声音,只然一双手悄无声息抱住了他的腰,紧接着,雁风浔的整个人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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